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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珠》第一十六章 勿薄細碎仇
  蕭敢看了蕭寒一眼,蕭寒轉身便奔了出去。

  “師兄,你口述吧,我來寫藥方。”

  余綻隻覺得鍾幻的身體微微發抖,心裡不由得急起來。

  鍾幻勉強搖頭:“不用。我來寫。你讓人帶著,親自去抓藥。”

  想到師兄那一筆始終練不好的鬼畫符一般的臭字,余綻立即點頭。

  這是他們師兄妹之間的默契――隻有余綻看得懂鍾幻開出來的藥方,而因為自己的藥方都是余綻過手,鍾幻在藥方上大用儉省替代字,也就更加沒別人能看明白。即便是夜平看自家徒兒塗出來的方子,偶爾都會覺得含糊。

  咬著牙,額上冒著汗珠,鍾幻抖著手在紙上歪歪扭扭地開了十八味藥。

  “從拿藥到煎藥,你必須一個人做。”

  鍾幻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交待完最後一句,雙眼一閉,乾脆利落地再次昏睡了過去。

  那邊胡大郎立即又嚇得“呵”了一聲,忙又噎住。

  蕭夫人也有些忐忑,上前半步,柔聲詢問:“四小娘子,鍾小神醫這般模樣,隻怕需要你照料。不然藥方給我,我親自去煎藥?”

  “不了。”余綻簡單拒絕,一哈腰把鍾幻背了起來,“我先送師兄回房。然後去煎藥。

  “有了這個藥方,對於小公子來說,我師兄就沒用了,不會有人再動他。但是藥不一樣。”

  蕭夫人了然明白,含笑點頭,轉向自家丈夫:“鍾小神醫和四小娘子可有得力侍奉的人?需要妾身從內宅選一兩個周到仔細的麽?”

  “夫人安心。”蕭敢簡單地答了一句,回頭示意寇伯帶著幾個護衛跟著余綻走。

  到了客房,放下鍾幻,余綻扭臉警惕地挨個兒看了那些護衛一圈兒,最後目光落在寇伯身上:“寇管家,我師兄交給你了。”

  寇伯連連欠身答應,又叫阿鏑:“好生服侍四小娘子。”

  主仆兩個出了客房,余綻回頭看了一眼,問阿鏑:“之前讓你陪我回余家的是寇伯還是誰?囑咐過你什麽話麽?”

  阿鏑眼睛忽閃兩下:“婢子是使君和二十二郎挑的。因為打算著以後就把婢子送給小娘子了,所以寇伯特意多跟婢子說了幾句。”

  余綻眯了眯眼。

  “寇伯說,您離家七年,怕是余家跟您相看兩厭。讓婢子機靈點兒,多幫著小娘子跟家裡人彌合關系。也冷眼瞧瞧有沒有人要欺負小娘子。若有,一定回來報信,使君會給您撐腰的。”

  阿鏑一五一十把寇伯的殷切親熱都交代了。

  “走,咱們先去找子廬公子,把這個話告訴他。”余綻腳下一轉,立即朝著外書房而去。

  外書房的院子裡站著不少人,卻肅穆安靜。

  隻能聽見蕭寒一向溫潤如玉的聲音悠悠地飄來飄去。

  余綻站在院門口,雙手負後,抬抬下巴讓阿鏑:“你去說,我在這裡等著。”

  阿鏑答應一聲去了。

  不過數息,便有一個十來歲的小廝跑了出來,笑著彎彎腰,一仰頭:“四小娘子,小的叫阿尋。二十二郎說,讓小的陪著四小娘子去抓藥煎藥。”

  對於蕭家派誰來陪著自己,余綻是無所謂的。隻要信得過,就行。

  不過,這內賊的事情,她得先看到結果。

  余綻嗯了一聲,站在那裡沒有動。

  小廝試探著往前踏了一步:“四小娘子?”

  “小公子要晨起辰時才醒,我這麽早抓藥煎藥,等著人往裡頭投毒麽?且過了寅正再說。

”  余綻淡淡地說完,又若有所指地瞟了那小廝一眼。

  阿尋瑟縮一下,咕嘟著嘴退後了一步,小聲兒嘟囔:“那我還有那麽多事兒呢……”

  這麽多話的小廝簡直沒見過!

  余綻二話不說往裡闖。

  眾侍立的護衛管事頓時微微一陣騷動!

  書房裡,蕭寒的聲音少見地請冷了下來:“恩多結怨,愛多成仇。當年由著寇伯的孫女兒去給二姐夫做通房,我本就不同意。二姐卻偏覺得寇伯一家三代在蕭家,會成為她的得力助手……”

  院子裡的眾人刷地一下,安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陳四,孫澤,帶得力的人,去請寇伯。

  “蔣方,廖勇,接手鍾小神醫的護衛。

  “武清,你帶著新豐和九醞,帶著人,去請了二姐,還有二姐夫和他所有的親戚朋友。

  “何園,你去跟大姐夫說一聲,就說太夫人、夫人和整個後宅的安危,還有此事的保密工作,就都托付給他了。加一句,旁人當不起這個重任。

  “阿鏑,跟我去見使君。”

  余綻站在院子的正中間,聽明白了,嗤笑一聲。

  門開了。

  蕭寒看著余綻,面無表情。

  “我師兄常說:陽光之下無新事。又說:天下烏鴉一般黑。這話再也不錯。我還以為這種兄弟鬩牆的事兒隻有我們余家有,原來蕭家也不能免俗嘛!”

  余綻明明白白的, 滿臉幸災樂禍。

  院子裡垂手站著等差事的眾人騰地抬起頭來,對著余綻怒目而視。

  “看什麽看?!我師兄來救你們家小公子的命,卻險些被他姐姐姐夫害了!我這隻是罵街,還沒讓人給他賠命呢!”

  余綻面不改色地瞪回去。

  蕭寒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說:“小三十六離醒來還有一段時間。阿尋,你送四小娘子回房暫歇。”

  余綻笑眯眯地離開。

  蕭府一直鬧騰到旭日東升。

  余綻打著呵欠起身時,阿鏑已經回來,心有余悸地悄聲告訴她:“二姑爺竟然是西齊的奸細!那個毒本來想下在使君的飲食裡,可是寇伯以為他隻是為了蕭家的家業,才轉去害了小公子……”

  那就沒錯了!

  不是西齊奸細,又怎麽能動用西齊死士,在山裡殺了她師父?!

  余綻滿面殺氣,騰地跳起來:“那奸細人呢?”

  “自盡了……臨死還怪笑,說要讓蕭家寢食難安……”阿鏑摩挲著自己的胳膊,隻覺得滿是雞皮疙瘩。

  余綻沉下臉去。

  這是另一種的死士。

  以肉身,以精神,以漫長歲月、人性人生,換取任務的勝利。

  蕭家日後,還真是寢食難安了。

  “不過,我們二娘子反應過來是被騙了,哭著把那廝所有來往親密的人都一一說了出來。二十二郎心機深遠、手段雷霆,府裡肯定已經肅清。四小娘子當可放心。”

  阿鏑對於二十二郎有無比的信心。

  余綻哼了一聲。

  且走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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