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余緯便和張氏一起,帶著兒女,將房裡所有的東西都一股腦搬了出去。
佟守端尋到他時,他正滿頭大汗地和小廝、嬤嬤們一起把東西堆在客棧後院。
“你說說你!碰上這麽大的事兒,你怎麽也不咱們個信兒?你就見外成這樣?!”佟守端責備著他,回手讓跟著的人都來幫忙,又叫一個人,“去回家,叫人,拉車,先送家裡那個空宅子去!”
余緯連忙阻止,不安地說道:“畢竟是我們家的家醜。我根本就沒想著宣揚。何況,我手裡也不是沒有,只是祖父仍在,不能另外置宅子。別室異財四個字就夠我喝一壺的。何苦還把你們牽連進去?”
“這話倒是真的……”佟守端躊躇片刻,也煩惱起來,令人:“去把這事兒趕緊先告訴鍾郎去,問問他有什麽主意。”
一邊拉了余緯讓他先等等。
余緯隻得依他,吩咐張氏先帶著兒女們回屋歇息去,這邊且跟佟守端一起洗手喝茶。
不一刻,那人便跑了回來,上氣不接下氣,回稟:“鍾郎說,呃,鍾郎……”
說著,卻又噎住,眼看著余緯,有些尷尬。
“這一看就知道鍾郎嘴裡沒好話!哈哈!”佟守端大笑,催道:“原話,一個字都別改!快說!”
余緯也隻得乾笑著靜聽。
“嘿嘿!鍾郎說,這余二是不是傻?!他妹妹現放著永泰坊的大宅沒人住,他就敢讓他妹妹的嫂子沒出月子就這樣操勞!他是不是覺得最近沒人指著鼻子罵街不大爽氣?!”
那小廝憋不住笑,又彎彎腰,“鍾郎吩咐讓小的先去找了腳夫,半刻就到,直接送了二小郎君一家子去永泰坊。那邊已經得了信兒,想必正在趕著打掃院落呢!”
余緯聽得眼圈兒直發紅:“我都沒半點兒好處對四妹妹,卻一直都得她照應我。我這個當哥哥的,真是愧到家了!”
“這話就見外了。你拿她當妹子,她自然拿你當兄長。得,正好,我送你去永泰坊。我還有事找你,那邊安生,正好過去細說。”佟守端乾脆利落地站起來,即刻命人去退房。
就這樣,亂哄哄剛從余府搬出來的余緯一家,只在來福客棧停留了半天不到,便又轉道去了永泰坊沈宅。
金二跟著跑前跑後地忙,鍾幻則索性將在茂記後廚掌杓的牛嫂送了回來,讓她:“好生伺候張娘子,做個雙月子,別落下什麽病根兒。”
余緯一家人感激得不知說什麽好。張氏哭得抬不起頭,貼身乳母擦著眼淚勸:“您還不解解心結呢?世上不都是人心換人心?您沒落個好妯娌,卻有個好小姑,您該惜福!”
就這樣,余緯一家便在永泰坊安頓下來。
消息傳回余府,余笙和王氏分別氣得在自己屋裡跳著腳罵街,這都是後話,不提。
余緯問佟守端是什麽事,佟守端說了。
余緯當下便命人去收拾行李:“您就說咱們什麽時候動身吧!”
“其實,要不我自己去吧?你媳婦坐月子呢!”佟守端覺得好像這個時候讓他出門,不大合適。
“不行!我也就能幫上這麽點兒忙了。您要是還不讓我去,我就真成個廢物了。我們家那口子是個明白人,我出這趟門,她必是一萬個讚同。”
余緯說著,讓佟守端暫坐,自己立即便進了內宅跟張氏說了這件事。張氏自是不會反對,甚至還叮囑他:“我只在這個院子裡養著,別處絕不會比這裡安全。你別急著回來,好生把事情做扎實。”
余緯高興地出來,跟佟守端說定,隔天便悄悄啟程,去了西南,不提。
……
……
寧國夫人終於帶著“女兒”進宮謝恩了。先到梨花殿,再到清寧殿,最後則把“女兒”留在了宮裡,畢竟,“公主”是要從宮裡出嫁的。
“聽說寧國夫人是哭著從宮裡出來的!”
“誰家女兒嫁到蠻荒之地去不哭的?這就是欺負人家寧王府完蛋了。”
“也沒說是欺負。寧王謀逆,差點兒就勾結韓震弑君了。皇上不也沒牽連家人?寧國夫人和牡丹郡主不是一樣住在王府裡頭過好日子?”
“快別說了!誰知道是不是那會兒就動了日後讓人家孤兒寡母做擋箭牌的心思……”
“噓!你不要命了?!”
“我倒覺得你小人之心了。牡丹郡主聽說早就該嫁人了,就是為了籠絡人心,寧王才把親閨女的婚事拖黃了。而且,不是聽說寧王外頭有個私生子?那肯定有了兒子不要閨女。”
“就是!寧王謀逆,皇上也只是監禁了他,沒準兒就是怕影響郡主的親事呢!
“跟北狄打仗又不是皇上挑起來的,北狄非要娶牡丹郡主也不是皇上提議的。別老把黑鍋扔給皇上。他才多大?韓震和寧王聯手把持朝政多少年,皇上要是真這麽陰險深沉,早就把大權奪回來了!”
“咱皇上可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你看皇后娘娘生了太子之後再沒動靜,皇上都沒納妃呢!”
“誰說沒納?宮裡不是有好幾個美人才人?”
“拉倒吧!那些都是大婚前給太子教導人事的。從大婚後,咱皇上可真沒納過一個妾!”
“嘖嘖,這皇后娘娘好手段!”
“哪兒是她手段高?分明是她娘家現在成了韓震第二……”
“你看你這找死的心怎麽這麽堅定呢!?”
百姓們就著這個話題議論紛紛, 最後竟然落到了后宮上。甚至再往後說,直接變成了皇上改不改采選納妃的爭論。
“其實也沒爭幾句,幾乎所有人都覺得,皇上很該趕緊采選,多納幾個知書識禮的美人,多多的生幾個皇子公主,給皇家開枝散葉。”
秦耳再度站在永熹帝身邊時,畢恭畢敬地將自己在宮外茶棚子裡的見聞奉上。
“這些人,議論起國事來,真是輕浮得很!”永熹帝嘴裡說著嫌棄的話,臉上卻格外開心。
秦耳笑容可掬,微微欠著身,叉著手:“草氓小民,連字都不識,說話全憑一點良心,算不得遠見卓識,倒也是民心民意呢!”
“嗯!”永熹帝滿意地點頭,歪在榻上,欣賞地打量著恢復了整潔恭順的秦耳,“還是你會做事,甚和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