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蓬萊上已經風景迥異。
站在船上遙遙看著湖心島上的影影重重,沈沉隻覺得百般滋味,無法言表。
“郡主,宮裡的規矩,咱們都不得上島。一會兒靠了岸,您就只要……”矮隊長來跟沈沉討好。
沈沉卻搖了搖頭:“今天這事情不對。一會兒我送了長公主回寢殿,你們各自分開,將整個小蓬萊繞上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麽異常。”
“郡主說的是。小心無大過。那凶手既然能冒充長公主,說不準就能冒充島上的宮人。不如小人陪著賈總管把島上的人都檢點一番?”
高個兒的侍衛隊長也走了過來,提了建議。
沈沉想了想,點頭:“可行。”
兩個隊長對視一眼,眼神交匯,開始冒出火花:
馬屁精!
馬屁精說誰?
說你馬屁精!
呸!
彼此彼此!
船靠岸。
賈六先跳上去,回身恭敬接了南忱,放過她,又躬身去接沈沉。
沈沉想都沒想,抓著他的手腕便跳上了岸,還下意識地在地上跺了跺腳。
然後,她忽然反應過來,身子不由得僵住。
以前她悄悄下水游泳,回來時便這樣抓著趙真或者又新的手腕上岸,然後一邊跺腳一邊等著一條帶著兜帽的鬥篷裹過來……
賈六見過。
沈沉有些僵硬地看向賈六。
正好看到賈六微微偏了頭,滿顏疑惑地看著她。
連忙轉開目光,沈沉咳了一聲,自己裹了鬥篷,往前走去:“我送長公主去寢殿。賈總管和兩位大人去查驗島上各處吧。”
說完,已經一馬當先走到了南忱前頭。
賈六在後頭已經站直了身子,眯著眼睛看著沈沉的背影,輕聲問道:“沈郡主認得去我們長公主寢殿的路?”
沈沉腳下一滯,乾笑一聲:“我不認得,不是還有長公主?”
賈六緊緊地盯著她,輕聲道:“長公主自九年前落水後,便再也不記得島上的路了。”
“那可……”沈沉往後退開了一步。
一直冷眼旁觀的南忱一聲輕笑,無限嘲諷地瞥了沈沉一眼,漫聲道:“所以說,聰明人都免不了自作聰明。倒是我這種蠢人,安安靜靜一直蠢下去,倒還有一線生機。”
賈六的目光在她二人身上連著打了好幾個轉,這才撮唇打了個呼哨,過了片刻,有小阿監飛跑過來:“參見長公主!賈總管有什麽吩咐?”
“我有事。你陪長公主和這位離珠郡主回寢宮。”賈六吩咐。
小阿監飛快地一躬身,然後衝著南忱深深彎下腰去:“長公主慢些。雪地裡滑。”
“還真讓我走回去?軟兜呢?不能抬個軟兜來嗎?”南忱習慣性地發脾氣。
小阿監瑟縮地退後了三步遠,竟是連攙扶她都不敢。
沈沉皺了皺眉,一隻手抓住了南忱的胳膊:“這才幾步遠?軟兜一來一去,大家都凍僵了。你走走對你自己的身體也是好的。”
不由分說,幾乎用了拎的,向前走去。
南忱吃痛,一聲尖叫:“你放開我!”
“你閉上嘴!”沈沉再沒耐心,直接斥她。
南忱睜大了眼:“還沒人敢讓我閉嘴的!你算什麽東西?!”
沈沉深吸一口氣:“我不僅敢讓你閉嘴,我還敢打你。你當你自己比陳太妃重要多少?!”
想起剛才搖枝被踹飛的樣子,南忱緊緊地閉上了嘴。
可是想了一想,她又有了新的話題想說,冷笑:“離珠郡主不過是從幽州進京的一個鄉巴佬,看來竟對我小蓬萊熟悉得很。竟然知道從這裡走到我寢殿,並沒有幾步路?”
“燈光那麽近,誰會不知道?”沈沉強詞奪理,卻帶著七分不耐煩,“何況太后和椎姑姑常常說起小蓬萊上的情形,我不敢說了如指掌,至少也不會像在此處居住了一輩子的長公主一般,出門不認路。”
“所以,你承認了,是梨花殿遣人冒充我,去害了太子咯?”
南忱忽然貼近沈沉的耳朵,輕輕地說了這樣一句話出來。
沈沉轉頭看她,半晌,道:“你瘋了。”
……
……
兩隊人馬分頭行動。
每隊的副隊長帶了七個人,背向而行,繞整個小蓬萊查看動靜。
其他的人則跟著兩個隊長和賈六一起,召集島上所有宮人阿監,挨個兒檢視。
“賈總管的意思,如今已經把所有的宮人阿監都召集到了這裡,我們一一看視即可?”
兩個隊長都覺得匪夷所思,就這樣,就叫檢視了?
賈六再無一絲於永熹帝跟前的膽小怯懦,而是胸有成竹笑容可掬:“正是。此刻即便是長公主的寢殿裡,都不會有人在。所以侍衛大哥們若是在別處遇到了什麽人,沒跑了就是居心叵測之人,拿下細審,必定有收獲!”
矮個兒隊長眼睛大亮,一拳砸在手心,咬牙道:“賈總管好法子!這個好!本官立即便帶人去各處搜索!”
賈六含笑點頭。
那隊長看也不看同伴,生怕對方搶功,一陣風似的便跑了出去。
賈六轉頭看著留下的高個兒隊長,笑道:“還是您沉穩。”
“不敢。只是郡主說了讓我陪著賈總管檢視眾人,那我就陪著賈總管檢視眾人。”那隊長笑著說道,眼睛則挨個兒打量著眼前的眾宮人。
梅心有些發慌,悄悄地扯了賈六問:“今天這是,怎麽了?”
“有人謀害太子, 冒的卻是長公主之名。”賈六看了她一眼。
梅心驚恐地伸手掩住了口:“小迎今天說自己生病,下島出去了。”
“嗯。”賈六平淡地點頭,“我已經告訴了毛內侍。此刻應該已經拿了人,在掖庭司開始審了。”
“可是,其實,跟咱們的人有什麽關系呢?都是,都是,只是想害太子,隨口編的……”
梅心艱難地想為叫小迎的宮女辯護。
賈六挺直了腰杆,淡淡說道:“小迎每年都生兩次病,每次下島兩天。即便這次不是她,也該審一審,她所謂的生病下島,究竟是做什麽去了。”
高個兒侍衛隊長慢慢地轉向賈六,眼神複雜地看了他半晌,忽然一拱手:“賈總管,失敬了。”
“不敢。”賈六笑一笑,若無其事地指指梅心:“這是我們的掌宮姑姑。侍衛大哥不若先跟她說說,我跑了一圈兒,有些個內急虛火,且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