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話之人的聲音是從人群之後傳過來的。

　　圍觀的眾人聽見聲音紛紛看去，發覺說話的是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穿著青白色衣裳，沒有花紋，但是走動之間卻隱隱有流光閃爍，在陽光之下，可以看見青色的蓮花暗紋若隱若現。

　　“這是誰?”茌好問。

　　“這個是康家二小姐，是今日出嫁這位嫡親的妹妹。”夏如薇小聲說。

　　她認得這位康家二小姐，偶爾會在宴會上遇到。

　　和康家大小姐關系十分親密，通常是跟在她身後，乖巧至極。

　　“康家妹妹，奴家只是……只是有些疼……所以……”

　　喻子慧樣子怪可憐的，腦袋微微低著，眼淚從眼角滑落，渾身散發著無助的氣息。

　　再配上那半乾不乾的衣服，曉得越發無辜和可憐。

　　康家二小姐聽到她這話，眉頭一皺，“喻小姐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你難道不知道今日是我姐姐出嫁之日嗎?哭成這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眉頭緊緊蹙著。

　　看著眼前哭哭啼啼不成樣子的人，她恨不得上去給對方兩巴掌，打得她哭不出來。

　　本來就因為皇喪，耽擱了姐姐的婚期，如今又沒法大辦，只能象征性地請一些人來，簡陋得沒法了。

　　現在這人還哭哭啼啼，找人晦氣。

　　“若是喻小姐你想哭，便回自家哭去，這兒不是你哭的地方！”康家二小姐緊緊地盯著她，眼裡全是不滿之色。

　　“奴家……奴家……”喻子慧低著頭，可憐巴巴地道歉，“是奴家的錯……”

　　康家二小姐見她這幅跟那些嬌嬌弱弱的妾室一般的模樣，頓時心裡更加不舒服。

　　說話的時候便不由更加難聽，帶了惱怒之色。

　　“我記得喻小姐是喻家嫡小姐，怎麽學出這副派頭?跟那樓子裡出來的一樣，哭哭啼啼，一副小家子氣！”

　　喻子慧被她如此說，心中惱恨不已。

　　她緊緊咬住下唇，克制自己渾身的顫抖。

　　竟然拿我跟樓子裡出來的比！實在是太過分了！不就是有一個好的爹娘嗎?！

　　我娘要是在，你以為你能和我比?！

　　她也想大氣，她也想像別的姑娘一樣明媚。

　　可是，她能嗎?

　　她不能！

　　沒娘的孩子，稍微厲害些，那家裡的繼母就搞得外面都是流言蜚語。

　　說她果然沒教養！說後母難為！

　　茌好聽康家二小姐的話說完，突然覺得很爽。

　　感覺到喻子慧心裡的憋屈，她感覺更爽。

　　於是，她不免思索:難道這是傳說中的，快樂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的?

　　她沒察覺到的是，她看似很大度地原諒了梁君微與喻子慧的緋聞謠言。

　　但是，實際上，她心裡還是介意的，潛意識裡還是很不爽的。

　　“奴家是落水了才……”

　　喻子慧還沒有說完話，就被康家二小姐打斷了。

　　“落水，你是說這個池子?”

　　“嗯，就是這個，不過不是茌家妹妹推的，是奴家自己不小心掉進去的。”

　　茌好聽見這話，便插嘴說:“既然喻小姐都這麽說了，那麽這件事也解釋清楚了，和我們姐妹倆沒什麽關系了吧。”

　　康家二小姐愣愣地看向茌好，與茌好對上了雙眼。

　　茌好的雙眼黑白分明，仿佛一汪山中的泉水，清澈乾淨。

　　與她對視的時候，康家二小姐有種自己身上的汙穢都被看得清清楚楚的。

　　隻一下，她就反應了過來。

　　眼裡閃過一起笑意。

　　“自是如此。”康家二小姐揣著手，點了點頭，“現場的人都聽見了，我也可以作證，喻小姐親口說，落水之事是她自己不小心的。”

　　茌好見她配合，便說:“那我就放心了，之前喻小姐暈了過去，醒來又哭哭啼啼，我和妹妹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多虧康小姐你過來為我們做主，真是太感謝你了。”

　　“你們是我康家的客人，專程來參加姐姐的喜宴，這些事情是分內之事，用不著感謝的。”康家二小姐說。

　　茌好說:“康小姐，這喻小姐身體本就弱，還是早點讓她換了衣服為好。”

　　“這是自然。”康家二小姐說，“大夫我們也請了，只是畢竟是喜宴，不好讓他進府，所以我想著只能麻煩喻小姐出去看大夫了。”

　　“那便好。”茌好說，“這樣也不用我讓我丫鬟去請了。”

　　……

　　喻子慧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看兩人你來我往地把她安排完了，根本就是把她當做了透明人，看也不看她，問也不問她。

　　她咬著嘴唇，眼瞼下垂，睫毛的陰影落在眼下，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既然你們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

　　康家二小姐和茌好說話沒多久，就見喻子慧搖搖欲墜，渾身顫抖，仿佛要暈倒了一般。

　　“小姐！”喻子慧丫鬟大叫。

　　她的聲音尖銳刺耳，又破了音，讓眾人忍不住捂住耳朵。

　　康家二小姐眼看著喻子慧往下倒去，給自己身後的婆子使了一個眼色。

　　我絕對不會讓你破壞了姐姐的喜宴的。

　　馬上就要到吉時了，花轎就要來了。

　　女方這邊吃的是早飯，客人差不多吃完的時候，花轎就過來了。

　　康家二小姐身邊的婆子是她的得力下手。

　　不用她多說，就自然而然地領會了她的意思。

　　她一步上前，擠開喻子慧的丫鬟，借著扶喻子慧的機會，狠狠地掐了一把喻子慧。

　　她挑的是臀部這些難以被人看到的地方掐。

　　就算是喻子慧說有人掐，也不能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

　　可是，她沒想到的是，喻子慧這麽能忍。

　　婆子連續掐了三下，對方硬是沒有一點兒反應。

　　茌好見狀，開口說:“我聽大夫說暈倒的時候掐人中才好，指甲越長的掐，暈倒的人醒的越快。”

　　這話自然是胡說的。

　　只不過，長指甲掐人中，若是不醒過來，一直任由別人掐，那掐出來的痕跡絕對可以稱得上是毀容了。

　　婆子看向自家主子。

　　康家二小姐微微點頭，說:“我好似也聽說過這個方法，你就試一試吧。”

　　婆子得令，狠狠地一掐。

　　頓時，喻子慧人中處一道深深地指甲痕跡。

　　“你幹什麽?”喻子慧丫鬟尖叫著阻止。

　　“你這丫鬟怎麽回事?沒看到我們正在救你家主子嗎。你怎麽還來搗亂?”康家二小姐說。

　　她看向喻子慧。

　　忍耐性也太好了，竟然還不醒。

　　“二小姐，想來是奴婢的指甲太淺了，不若換一個指甲長的。”

　　“我來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