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指揮所。
團長王福來眉頭緊鎖,指揮所裡電話鈴聲四起,前線戰報通過無線電波密集地傳回指揮所。
每接到一個戰情,團參謀就會把沙盤上代表攻擊單位的小紅旗移動一個方位。
已經六個多小時過去了,戰鬥依然沒有結束。
1250高地的敵人出乎意料的頑強,他們在高地上化整為零,打不過就散,像老鼠一樣到處鑽坑道,然後聚集,繼續戰鬥。
這種類似抗日戰爭遊擊戰術的手段和我軍戰術極為相似,這個堅守在1250高地上的雖然不是什麽王牌部隊,可同樣接受過正規軍隊的戰術指導。
Y軍大多數基層指戰員都在桂林陸軍學院學習過軍事指揮專業,對我軍戰法了解,而且也深得我軍遊擊戰術的精髓,在當年的美越戰爭中讓那些來自美洲的牛仔們吃盡了苦頭。
“800高地的敵特工營有沒有增援的跡象?”王福來偏了一下頭,問邊上的參謀。
作戰參謀道:“沒有,蔡文明的八連的阻擊很成功。不過,我們已經和八連失去聯系兩個小時了。”
張衍從口袋裡取出一盒煙,發現裡面空了,於是說:“團長,給我根煙……”
王福來掏出煙盒,愕然道:“你不是戒煙了嗎?”
張衍不說話,從王福來猶豫的手裡搶過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轉頭問那名作戰參謀:“八連那邊至今沒有恢復通訊嗎?有沒有派人回來?”
作戰參謀說:“總攻剛開始的三小時內還有聯系,後來就中斷了,到現在已經音信全無……”
王福來拍了拍張衍的肩頭:“800高地方向的特工營沒能增援1250高地,這說明了小黑他們還在進行牽製,或者是步談機被炸壞了……又或者是戰鬥太激烈來不及匯報消息……你是預備隊指揮員,不能急……等1250高地攻下來,你馬上帶七連和九連預備隊上去增援蔡文明的八連,現在前面打成了一鍋粥,你們過去只會卷進戰鬥,起不了作用。”
一個中尉作戰參謀突然從指揮機前跳起,興奮地小跑過來:“團長,攻下了,攻下了!1250高地的表面陣地已經在我們的控制之中,敵人都分散逃竄到山腰和山腳,糾集在一起進行一些零星的反撲!”
王福來沉吟一下說:“命令八連就地用噴火器清剿工事內的敵人,能勸降就勸降,不能勸降的要立即清剿,燒不了的給我炸,炸塌洞口!告訴他們,馬上鞏固陣地,防止敵人反撲;另外,對逃竄的敵人來個‘摘帽子打腳跟’,讓機槍連把高機在製高點上架起來進行平射,收拾那些山腳的孫子們。”
等作戰參謀轉身離開,王福來立即扭頭對 800高地前的山坳處。
蔡文明抹了一把臉,手裡一片鮮紅,這是三排長溫文的血。
一分鍾前,一顆迫擊炮彈落在他們不遠處爆炸,溫文一把推倒正在操槍掃射的蔡文明,十幾塊破片瞬間穿進他的身體。
蔡文明此時兩耳嗡嗡作響,周圍的槍聲忽遠忽近,腦袋撕裂一樣疼痛,迫擊炮彈產生的起浪把他震得暈頭轉向,左臂上打進了一顆小彈片,還好傷口並不算十分嚴重,只是疼得厲害。
溫文躺在一片被炸倒的草叢中,胸部血肉模糊的傷口不斷往外湧著血,絲毫沒有生命的氣息。
蔡文明搖搖晃晃地走到溫文身邊,問正在替他包扎的衛生員:“三排長情況怎樣?”
其實,他是明知故問。
溫文這種傷勢,蔡文明心裡有數。
衛生員紅著眼,搖搖頭。
一種悲憤、仇恨從心底直衝腦門,他幾乎要喪失理智。
槍聲再次密集起來,敵人發動了衝鋒。
蔡文明知道自己沒有時間去悲傷,手下還有一百多兄弟跟著自己,他必須回到指揮位置上去。
山坳裡,800高地的特工營拚命突破他們的防線企圖增援1250高地。
不過,蔡文明選擇了一個很刁鑽的位置進行阻擊——800高地右側前方的一處山脊,那裡一面是刀削一樣的懸崖,另一面正對著小山坳,而這個小山坳正是通往1250高地的最便捷的通道。
阻擊位置居高臨下,易守難攻,佔據了絕對的地形優勢。
當特工營乘車進入小山坳,打算步行前往支援的時候,還沒下車就遭到了八連暴風驟雨一樣的襲擊,頓時死傷慘重。
特工營的營長阮文山觀察了對方的位置後發現,對面的這些軍人根本沒有給自己留退路,除非他們的主攻部隊攻下1250高地,等來增援的分隊,否則他們根本無法撤退。
在1250高地上,同樣有他們的戰友。
大家都為了同一個目的,為了一場戰役的勝利。
在這片寬不足百米,長不足500米的山坳處,兩隻亞洲陸軍勁旅展開了一場不要命的對抗,一場軍人之間為了榮譽的戰鬥。
特工營的營長阮文山從車隊第一輛車被炸傷天空的一刹那就知道,自己的營遇上了軍隊的埋伏,他拚命地讓車隊後退,只是前後車輛全亂成一片,被堵死在狹長的山坳裡。
僅僅隻過了十幾秒,自己就損失了二十幾個兄弟。
他只能讓自己的部隊棄車,立即就地尋找掩護。
伏倒在地上,他咒罵著外圍巡邏部隊能力之差,居然讓這麽一隻軍隊潛伏在1250高地和800高地之間,在眼皮子地下潛伏了下來。
在退後隱蔽重新收攏隊伍後,他從槍聲的密集程度上判斷出這只是一個連兵力的軍隊,這個經歷了美越戰爭,擁有豐富戰鬥經驗的老兵瞬間作出了決定,留下一個特工連和他們周旋,自己率剩余的部隊繼續前進,增援1250。
然而事情並非這位越南老兵想的這麽簡單。
他的兩個連在通往1250高地的另一條灌木叢小道上觸發了絆雷,周圍立即想起了81式自動步槍交織成的死亡樂章。
“媽的!他們不要命了!”阮文山伏在地上,既恨又惱怒又心寒。一個排的兵力居然潛伏在通往1250高地的必經之路上,他們後面不到五公裡就是1250高地的守軍!
這是一種不要命的打法,只要1250高地的守軍有所察覺,稍微後撤回防,這個排就是兩隻鉗子中的一塊肉!
蔡文明則是另外一種想法,如果不在山坳裡布一個口袋,將很難有效地、完全地對特工營進行阻擊,通往1250高地只有一條必經之路,寬不足兩米的小道兩側都是數不盡的地雷。
Y軍為了阻止軍隊的進攻,在這裡埋下了自己都不清楚數量的各種雷,絆雷、壓發雷、土製的木殼地雷組成了一片只能由工兵強行開辟通路才能通過的混合雷區。
這唯一的小道就成了必爭之路,也是阻止越軍特工營增援的最有效地段,但是也是最具有風險的地段,如果主攻部隊能一舉殲滅守敵,又或者1250高地的守軍隻死守不回撤,或者被主攻部隊全殲,那麽這就是前來增援的特工營的鬼門關;如果1250高地的敵人回撤,自己布置在小道邊的一個排將在前後夾擊的情況下被人包餃子。
怎麽部署?
這個問題在蔡文明腦海裡盤旋了好一陣,最後他還是命令自己連隊戰鬥力最強的一排潛伏到了小道邊。
兵行險棋,戰爭本來就是殘酷無情而險惡的。
1250高地的守軍雖然是地方部隊和特工一部,可是從之前多次交戰來看,這些敵人作風一貫頑強著稱,後撤的可能性很小,選擇固守待援的可能性極大。
蔡文明決心賭一把,贏了全勝,輸了也能達到最佳的阻擊目的,只是自己連隊承受的壓力會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