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飯堂回來,莊嚴迎頭就看到興衝衝跑進排房的張和平。
看到莊嚴,張和平興奮地朝他招了招手,莊嚴趕緊跑了過去。
“成了!”
張和平雙手猛地抓住莊嚴,用力搖了一下。
莊嚴問:“什麽成了?”
張和平雙眼放光,興奮地大叫:“我投彈投了64米!”
半個月前,張和平摸底考核的時候隻投了55米,僅僅過了半個月,居然提高了9米。
“恭喜啊!老張!”莊嚴樂了,因為張和平的樣子,比得了尖子的兵還要高興。
不過轉念一想,又有些失落,說:“老張,這麽說,你是要調走了嗎?”
“誰說我要調走的,我就是要在教導隊待下去,蔡副師長他能投71米,我還沒超過他,我就是要在教導隊練下去,直到達到71米為止!”張和平說:“我想通了!”
莊嚴問:“想通了什麽?”
張和平說:“我以前是怕苦,可是現在我跟著你們訓練,苦是苦了點,但是至少我有收獲,沒白白浪費我的時間,從前我覺得當個軍官只要研究軍事戰略和指揮就可以了,不過來了你們這裡我也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我想當過令人尊敬的軍官,那麽自己首先要過硬,就像蔡副師長那樣,他能投71,為什麽我不行?我才不丟我爸的臉!我在教導隊丟掉的臉,我自己拾起來。”
“這麽說,你是打算在教導隊長期待下去了?”莊嚴問。
張和平想了想,搖搖頭:“也不一定,我還是喜歡搞軍事指揮學的研究,不過我覺得在這之前,或許我可以拿出一點時間來讓自己得到一些改變。”
跟莊嚴聊了幾句,張和平便離開去吃飯了。
看著張和平的背影,莊嚴忽然有些感慨,他想起了徐興國。
無論是張和平還是徐興國,他們都有對自己軍旅生涯的選擇,而且目標明確,都在為之而努力。
對於徐興國的內心的想法,莊嚴最終還是采取了一種理解的態度去看待。
他決定替徐興國瞞著這個小秘密。
放在從前,莊嚴一定會覺得徐興國這人虛偽,不過在部隊已經經歷了不少事情的莊嚴忽然覺得,徐興國之所以這麽想,其實也無可厚非。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無所謂高尚不高尚,正如張和平自己不喜歡教導隊這種培訓機構一樣,徐興國也有權選擇離開鐵八連。
至少這就是徐興國內心真實的想法,而且他也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真真實實地流了血和汗。
正如徐興國自己說的,沒人能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對他自己的人生指手畫腳。
下午的比武項目很快拉開了序幕。
比武開始之前,出現了一些小小的意外情況。
天色陰暗,居然下起了雨來。
坐在出發地線上等候命令的士兵們頓時一陣騷動。
公勤班的保障人員立即給坐在地線後面不遠處的蔡副師長撐傘。
老蔡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做派,直接瞪了一眼要給自己撐傘的人,說:“搞什麽搞什麽?是不是全射擊場的人人手一把傘?那樣是不是更好看些?”
一句話,就讓在場的幹部全都哭笑不得。
下午是蔡副師長親自過來,師長和政委因為還有別的工作安排,因此並沒有到場。
負責組織射擊考核的師部參謀抬頭看了看天,過來詢問蔡副師長:“首長,天要下雨,射擊項目是不是可以延遲?”
蔡副師長想了想,說:“你讓他們集合一下。”
參謀跑過去,將參加射擊尖子比武的幾百號人集合了起來,然後請蔡副師長講話。
黑老蔡走到隊伍前,抬頭看了看天。
天上的雲如同墨汁一樣黑,雨點雖然暫時只是毛毛雨,不過有變大的可能。
“剛才何參謀跟我說,說是要下雨了,問我是不是同意延遲射擊科目的比賽。本來我覺得下點兒小雨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不過處於公平,我還是得問問你們,你們覺得,是不是要推遲比武?”
隊伍中沒人吭聲,不過每一個人都和身邊的戰友交換了著眼神。
下雨天打精度射,說實在並不是個好的時機。
雨水對於射擊精度的影響很大,會模糊目標,而且在視覺上也會產生一些偏差,有其是水滴的反光會令使用機械瞄具的81-1式自動步槍的缺口準星產生浮光。
這些浮光看似平常,實則對於尖子比武要求五發五中10環包圓的高精度來說,一個不慎就會偏到9環。
一旦五槍裡任何一槍命中只有9環,意味著射手和尖子獎牌已經失之交臂,更失去了明年初參加集團軍比武的資格。
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隊伍裡的士兵其實每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有人不願意在這種天氣下繼續,畢竟都想在最理想最佳的狀態下進行比賽。
有人願意挑戰自己,覺得雨天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這種天氣條件下更能考驗自己。
其中,莊嚴就屬於後者。
莊嚴對自己的射擊技術有著絕對爆棚的自信。
從新兵連開始到教導隊,莊嚴的射擊一直在連隊和中隊裡出類拔萃。
無論是任何一種射擊練習,他幾乎沒有任何的失誤。
之所以願意在雨天裡射擊,是因為之前幫張和平訓練投彈的時候,張和平看到莊嚴整天拿著槍對準假想目標進行瞄準,所以和他有事沒事就聊了聊關於射擊的一些理論知識。
雖然張和平的實操並不怎地,可是在理論上,他的確是一把好手。
關於射擊的每一個理論知識,從瞄準技巧到彈道修正,從命中公算到射彈散布,還有密位修正公式等等,倆人都有過不少的交流。
在接觸張和平之前,莊嚴對所謂的各種測距、修正和射擊理論都一無所知。
野戰部隊的射擊都是口口相傳,理論上的東西往往並沒有那麽深刻,普通的士兵只是了解槍支的射擊諸元,了解它的結構組合,但是對於一些深奧的射擊理論知識往往只靠經驗。
例如校正槍支,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拿個校正器,然後找幾個射擊好手,打一槍,看看偏哪,靠猜測對槍支進行校正,高低就調準星,左右就調準星座,玩的都是經驗。
張和平算是為莊嚴打開了一扇射擊科目的啟蒙大門。
讓他明白,關於射擊還有很多理論上的知識,修正可以進行密位量化,可以靠公式進行修正, 還有什麽各種天氣下不同瞄準的差異。
莊嚴有些躍躍欲試,想在這種極端的條件下嘗試一下自己的射擊水準。
看到沒人回答,蔡副師長踱著步,慢慢從隊列的這頭走到那頭,目光從一個個士兵的臉上滑過。
最後,他在莊嚴的面前停止了腳步。
莊嚴讓他覺得有些臉熟,可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是在哪個地方見過。
“列兵,你叫什麽名字?”
“報告首長!我叫莊嚴,教導大隊三中隊三區隊七班學員!”
“莊嚴……好,你來說說,想不想繼續?還是覺得應該推遲?”
“我?”莊嚴有些發懵。
在場的數百雙眼睛,包括場外的各團團長,還有連長營長,目光都齊刷刷落在莊嚴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