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到我車上聊。”
莊不平不想大晚上在這裡談事。
整個大院的人都是一個單位裡的屁大點的事半天不到能從院子地東頭臭到西頭。
莊嚴猜到了莊不平地想法,跟著他到停車場上了他的車。
“哥,你有心事。”
莊不平降下車窗,從中控台下摸出一包煙,用火機點了一根,大口大口地猛抽幾下。
“我公司出問題了。”
他倒也直接,沒打算瞞著莊嚴。
莊不平在莊嚴地眼中是一個十分堅強的人。
打小倆人在同一個學校裡上學,放學一塊兒回家。只要莊不平在學校,沒人敢找莊嚴的麻煩。
八十年代初,倆人就讀的學校周圍還不像今天這樣到處都是高樓大廈,都是繁華地段。
那所中央直屬單位的職工大院裡的子弟學校周圍都是村莊。
南方的村莊相當團結,一條村大部分一個姓氏佔多數,大多數都有親戚關系,因此特別排外特別抱團。
村裡地孩子也是這樣。
只要在學校裡打架,同村的孩子都會一擁而上,同仇敵愾共同對外。
莊嚴讀二年級那會兒,莊不平已經初三了,都在同一所學校的小學部和中學部。
那是莊家最艱難的一段時期。
倆個孩子同時上學,莊振國又遠在邊疆,王曉蘭自己撐著這個家,又要上班,又要照顧倆孩子,可謂是心力交瘁。
有次,莊嚴和班上一個喜歡稱王稱霸的留級同學打架,結果力有不逮,被人摁在地上胖揍一頓。
那小子姓吳,是附近吳姓村子的孩子。
莊嚴吃了虧,回家的路上告訴了莊不平,第二天莊不平直接上課室將拿小子提溜出來,左右開弓,啪啪地扇了兩個耳光,警告道:“再動我弟弟,我打斷你的狗腿!”
這事當然不會完。
第二天,莊不平晚自修剛出校門口,別人就找上門來。
莊不平揮舞著裝著磚頭的軍用書包,愣是在七八個人的包圍圈裡殺出一條血路,一路狂奔回家。
到了家,三班倒的王曉蘭還沒回來,莊不平捂著開了花的腦袋,血滿手都是,把在家裡做作業的莊嚴嚇得差點沒哭出來。
莊不平自己在廁所裡一頓衝洗,出來又自己用紫藥水塗和雲南白藥抹了傷口,並且跟莊嚴提出,不準把這事告訴媽,要保守秘密,要媽聞起來怎麽傷的,就說是打籃球磕到籃球架,撞的。
一年後,莊不平就考上了中專。
莊嚴並不知道,這裡面和當年打架的事情有沒有什麽關聯。
反正莊不平是不會說的。
他就那個脾氣,有什麽事都不會說,自己憋著。
今天看到莊不平這麽晚還躲在樓下等自己,算是十分罕見。
事情肯定不小。
“公司出什麽事了?”莊嚴忙問。
莊不平說:“前兩年國家宏觀調控,銀根縮緊,基建被壓縮,所以一時之間不少的建材分銷商不少跑路的。”
他扔掉煙頭,轉頭看了一眼莊嚴,又拿了根煙,點上。
“我被跑了四百多萬貨款,這還不算什麽,後來我去北海買了一批建材,結果貨主一貨多賣,人也跑了,這裡又虧了三百多萬,還有你走了之後,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車隊整天出事,那幾台車翻車的翻車,撞車的撞車,進廠一修就好幾個月,這裡都是錢……”
忽然,莊不平苦笑了一下,說:“我找過一個算命的,說你的時辰挺旺我的,你走了,我就開始倒霉了。”
莊嚴聽了,內心早已經驚濤駭浪翻滾不已。
沒想到莊不平的公司這幾年發出了那麽多事。
“你別聽算命的瞎說。”
莊不平說:“輪不到我不信,這實施擺在眼前。那會兒公司的資金鏈斷裂,咱爸又病了,你如果靠醫院那點報銷范圍內的藥品,爸活不到現在……”
莊嚴沉默了,心裡難受的很。
這個家,實際上一直是哥在撐著。
“我本來也不想去催你退伍,你從小我就照顧你,我掙錢也不光是為了自己好過,我也想家裡所有人都好過,你想追求什麽,就去追求什麽。”
“但是這次情況不同,弟,哥這次真是撐不住了。”
他看著莊嚴,雙眼裡閃動著罕見的淚光:“公司困難的時候,我為了緩解資金上的緊張,借了鄉鎮企業基金會的一筆錢,這兩年基金會也出事了,現在政府在追繳欠款,我的錢都壓在建材和裝飾鋁型材上了,如果我沒有一個大單支撐,換不起錢,我會被抓起來坐牢。”
莊嚴驚呆了。
但他絲毫為懷疑莊不平話裡的真實性。
莊不平雖然滿身商人氣息,可是做事做人一向硬脖子,從不低頭。
這回向自己低頭懇求,肯定是撐不住了。
“我讓你退伍回來,是因為許胖子家裡的房地產公司有兩個大項目,只有你在我公司裡做,許胖子才會給面子。如果我能拿到材料供應的訂單,我就能活下去。只要我能熬過去這段時間,一定可以重振當年的輝煌!弟,個那麽多年,沒求過你什麽事,這事你一定要幫我。退伍吧,趁現在還來得及,趕緊回去打報告退伍,你回來,哥公司的股份給你一半。”
莊嚴說:“哥,今晚許胖子約我出去,我已經跟他說了,他拍著胸脯說沒問題,一定安排好。”
“這年頭,人沒走茶就涼,更何況你如果不退伍,遠在部隊裡,那麽大的訂單不是去菜市場買兩顆菜,靠你幾句話一張嘴就能敲定,要你人在這裡不斷跟進才行。”
“如果你不喜歡做生意,也行,趁這兩年回來還有國家安排,趕緊回來,爸單位不錯,你進去先掛著工人,然後下到下面的企業單位提個事業幹部,再調回機關裡,這樣馬上就能轉成幹部身份。我聽說,過兩年要全國統一招考公務員,從前這種漏洞慢慢都會被堵上,而且士兵以後也不分配了,你難道真的打算錯過這些好時機?”
莊不平說:“撇開你自己的前途不說,就當是為了我,你真的就連這一點都不肯幫哥哥?”
莊嚴內心糾結無比。
換做一年多前,也許莊嚴馬上會點頭答應。
可是現在……
“哥,你讓我考慮下,我過兩天答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