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下朝回府,王富貴剛用完晚飯,案幾上的殘湯剩渣還沒收拾下去,程昱就不請自來,再登太師府了。
特意將脾氣暴躁的曹洪留在府外,程昱看著王富貴慢條斯理地喝著茶水、並不理他,他卻沒有半點不高興的樣子。
程昱只是目光一亮,一張皺巴巴地老臉上,綻放出似乎看破一切的笑容,說道:“太師,現在沒有外人了。您就不用和昱裝了吧?大家都是明白人。
太師,你到底想要什麽,不妨說出來,大家商量商量。若是太師要求合理,昱替主公答應下來,也不是不可以。”
程昱果然是個人精!
他將王富貴看得透透的。
即便遭受了各種不公正對待,程昱依舊神色自若、胸有成竹,似乎程昱覺得他吃定王富貴了。
但王富貴在後世見多了場面,每成交一個客戶,每賣出一份保險,不就是進行了一次談判拉鋸戰嗎?
想要在談判中得到一個極好的價位,自然就需要沒事找事,不斷放大自身優勢,不斷貶低對方缺陷。
所以,哪怕程昱已經看穿王富貴其實只有曹操一個選項,王富貴內心也沒有絲毫慌亂。
正像程昱所說,太師府內外皆是王富貴的人,他們又都是聰明人,他的確沒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於是,王富貴終於打開天窗說亮話,笑著說道:“仲德啊,你就這麽確定,我一定會讓陛下遷都兗州嗎?冀州雖然沒有表面看到得那麽好,但袁牧守也不是無能之輩。
他早年任中軍校尉、司隸校尉,也曾指揮誅殺宦官。初平元年更是與董卓對立,十八路諸侯討董時,更是被推舉為關東聯軍首領。
加上自袁良以後,其孫袁安官至司空、司徒,袁安幼子袁敞為司空,袁安次子袁京之子袁湯為司空、司徒、太尉,袁湯之子袁逢亦至司空,袁逢之弟袁隗亦至司徒、太傅。
四世中居三公之位者多至五人,更是號稱四世三公。
與袁牧守能力、聲望、底蘊相比,曹牧守有什麽呢?幸運地坐擁兗州前,曹牧守是何身份地位,仲德你應該比本太師清楚吧?”
幸好沒有將曹洪帶進來,不然讓曹洪聽到王富貴這麽侮辱人的話,曹洪說不定一衝動真要拳打王富貴了。
王富貴這話真是揭人老底啊!專揭曹操痛處。
在坐擁兗州之前,從身份上來講,曹操的確是袁紹的馬仔,是袁紹的小弟,是袁紹用來抵擋淮南袁術、荊州劉表、兗州劉岱,徐州陶謙的屏障。
當年,曹操在太學被洗腦,背叛家族父親,加入黨人集團,兩邊不討好,在政治資源上一窮二白。
要不是曹操肯拚肯打,早年投效袁紹,為黨人集團做過刺客,事發後,逃得性命,幸運得了些名聲。
曹操豈會被袁紹看重,袁紹又豈會將他表為東郡太守?
之後,劉岱被兗州黃巾弄死後,曹操幸運地接掌兗州,一下子和袁紹平起平坐了,但是曹操的底蘊不足,現階段又哪裡真的敢和袁紹翻臉。
曹操出身不好,早年又太過衝動,被黨人集團利用分化,這些的確都是曹操的弱點,也使得曹操在三十歲之前,並沒有什麽建樹。
但即便如此,程昱還是笑著說道:“此一時,彼一時也。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主公雖然是率直了些,但之前的坎坷,也算是主公的歷練。
孟子嘗言: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主公從逆境中走出,忍常人不能忍,苦常人之所惡,遠遠比那些一帆風順的人更有韌性。如今天下大亂,唯有主公才是結束亂世的人。”
程昱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
如此誅心的話,如此露骨的話,他居然敢當著王富貴說。
王富貴好歹也是東漢朝廷的太師,若是王富貴有個歹意,完全可以將程昱立刻抓起來,交給劉協處置。
但是,程昱就是看得那麽透,看穿他和劉協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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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昱化身曹操腦殘粉,極為吹捧曹操,仿佛天下英雄在他眼中都是草芥,唯有曹操才是匡扶天下之人。
王富貴雖然心中另有打算,但他也是頗為欣賞曹操的,所以他臉色稍好地說道:“即便如此,我還是更看好袁牧守。畢竟鄴城安定多年,少經戰火,對北戰事,節節勝利。
即便是袁牧守最強大敵公孫瓚,部下多為虎狼之輩,強悍勇猛,能征善戰。但他卻性凶好戰,三年前擊殺劉虞,挾持朝廷使者,吞並幽州後,更是窮兵贖武,變本加厲,掠奪百姓,搞得百姓苦不堪言。
公孫瓚失人心,袁牧守得大義。
尤其是去年,袁牧守使大將麴義與劉虞之子劉和、鮮於輔、烏桓峭王等合兵十萬,共攻公孫瓚,大敗公孫瓚於鮑丘,斬首二萬余級。
於是代郡、廣陽、上谷、右北平等郡皆叛公孫瓚,起兵攻殺公孫瓚所置長吏,與鮮於輔、劉和等合兵,屢敗公孫瓚。
公孫瓚退守易京,不思進取,只是為防意外,在易京周圍修築十道塹qian圍。
公孫瓚自居其上,又以鐵為門,不許男人入內,劫掠百姓中美女享用,公事文疏皆以強索系之上下。
公孫瓚遠絕賓客,近無親信,又於台內貯糧谷三百萬斛,自謂萬無一失,其實我看他離死不遠。
只要袁牧守掃平公孫瓚,攻滅並州張燕,即可坐擁冀、青、幽、並四州之地,將成為天下最強諸侯。到那時,請問,曹牧守拿什麽去和袁牧守比呢?”
王富貴侃侃而談,程昱頓時有些驚異,隨後更是有些驚喜地說道:“太師,您還真是學究天人、深藏不露啊!對天下大勢,竟然看得這麽透。
難怪,主公對太師您念念不忘,孝先也對您頗有讚譽。術武雙*修,同登超絕,看來只是太師顯露在外的本事之二,而太師對天下大勢的認識,才真正令昱頗為驚歎啊!”
憑著跨越千年的見識,王富貴隨便說點什麽,的確都能引起程昱的重視,畢竟在古代,能讀書、有見識的,都不會是貧民,至少也是有識之士。
似乎覺得自己說漏嘴了,王富貴打著哈哈笑道:“仲德,你倒是高看我了。我在得遇陛下之前,也就一介商人而已。那些微末本領,也只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
作為商人,自然需要對天下大勢有所了解。不多說我了,我隻想問一句,和將來可能坐擁四州之地的袁牧守相比,曹牧守何德何能,就一定能走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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