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只能先假裝把重點放在紀長樂的身上,即便是被人發現察覺了,最多也是繡房中的這些女史想要一較高下和心高氣傲,關上門來還是一家人。
得到了陳傘的幫忙,郭筱亦緊皺著的眉頭松緩了幾分,緩緩露出笑意,“辛苦你了。”
——
夜色朦朧,柔和的月光籠罩在大地上。
紀長樂面色疲憊,敲打著自己因為久坐僵硬吃痛的肩膀,搖晃著脖頸,卻沒有直接到房間中休息,而是將陸成萱交給她的那個布條拿了出來,率先去同她交好的柳曼婷住處去了。
“長樂,你怎麽來了?”
柳曼婷剛洗漱完,隻身穿著裘衣,散落著墨一般的青絲垂在腰間,看見紀長樂有些意外。
同屆到繡房的這些女史中,要以紀長樂和郭筱亦的刺繡水準高,於是這些受寵的嬪妃所要的衣裳和被褥便落在了她們兩人的身上,貴妃夫人的生產日子近在眼前,除卻夏服刺繡,還需要準備好未出世皇子或者公主所用的一切,這擔子也便嚴重了起來。
紀長樂每日不是忙碌在繡房就是在自己的寢殿,出來閑逛還是頭一次。
紀長樂也沒有浪費時間,直接了當的將碎布條遞在了柳曼婷的面前,“曼婷,你認識這是誰的衣裳料子嗎?或者你有沒有見過?”
繡女成日忙活的便是手中這一套繡活,幾乎是養成的下意識,都會對這些繡布,繡線記憶清楚,倘若陸成萱說的是真的,這衣裳料子的主人是從繡房中出去的話,那麽只需要多問問,便早晚都能問出來人的!
柳曼婷接了過來,修長纖細的手指在料子上摩擦,更仔細的看著紋理和針腳,“看這樣子並非是什麽貴重的,該是繡房女史所用的吧,並且看著這料子的產地,應該是京城郊外莊子的繡娘織出來的布料。”
紀長樂眉心緊皺。
柳曼婷的話雖然沒能直接找到人選,卻也是幫忙紀長樂縮小了范圍的。
紀長樂老家江南,對於這種料子不是很熟悉,但是,京城人士……還是女史,又穿的不太貴重。
同屆繡女中,這樣的人好像並不太多了。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曼婷!”
紀長樂又小心的將那碎布料子接了過來,轉身打算離開,去別處詢問,不想卻被柳曼婷給叫住了。
“長樂,你問這個做什麽,這碎布料子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嗎?”柳曼婷很是奇怪。
紀長樂卻搖搖頭,“具體什麽作用我不知道,我這也是幫朋友去問的。”
柳曼婷疑惑的蹙眉,“朋友?”
紀長樂的為人是很好的,可是認識的人卻不多,她這些朋友無非都是在繡房中日夜相見的女史們,都是在繡房,有什麽事情不能自己來問,還要轉托給紀長樂來辦,柳曼婷擔心紀長樂被人騙了。
“嗯,放心吧曼婷,她不是我們繡房的人,所以才找到我的。”紀長樂嫣然笑道。
柳曼婷想了想,“我好像記得,隔壁間的陳女史家就是住在京郊的,她應該會很熟悉這是哪家布莊賣出來的吧!”
隔壁間的陳女史……
是陳傘……
紀長樂臉色微變,這繡房中的其他人還好說,可是陳傘……陳傘和郭筱亦是同氣連枝的,之前在宮女所的時候,就沒少壓迫同屆落選的禦女,到了繡房之後,更快速的勾結了繡房的老一輩繡女,站穩了腳跟就開始頤指氣使起來。
更對自己不是很友好。
平日裡沒什麽事情直接衝突的時候,都時不時的找茬來讓自己不痛快,要是去主動詢問……
怕被冷嘲熱諷事小,問不出實情才是最要緊的。
這可是成萱托她辦的事情,她被笑話幾句沒什麽,耽誤了成萱的要事可就適得其反,幫倒忙了。
紀長樂為難的咬著唇,柳曼婷看出來了紀長樂的糾結之處,“不然你將這碎布條交給我,我去幫你問問吧。”
陳傘和她的關系算不上多好,但總歸說句話的臉面還是會給的。
紀長樂面上一喜,撒嬌般的挽上了柳曼婷的胳膊,“曼婷……”
“行了,別撒嬌了。”
“我也隻幫你這一次,以後你別瞎亂管閑事了!”柳曼婷無奈的看著紀長樂的這個模樣,聲音嚴肅道。
紀長樂忙不迭的點頭,“你放心,我明白的!”
“就這一次,以後我不會隨便幫人管閑事的!”
柳曼婷和紀長樂結伴而行,可是沒想到兩人剛打開房門,便迎面撞過來一道人影。
紀長樂一個身形不穩,險些被撞倒了,對面的人也直接尖叫出聲,“哇,你們怎麽走路的?”
“沒見到有人過來了啊!疼死我了。”
地上的繡線繡布掉了一地,柳曼婷和紀長樂看著地上撿東西抱怨的人相互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尷尬。
說曹操曹操就到。
被撞倒的人……是陳傘。
柳曼婷對紀長樂使了個眼色,紀長樂便慌張的蹲在地上幫忙陳傘去撿那些掉落的東西,“對不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陳女史,你沒事吧。”
“沒事?”
“你看我這手腕都被你給撞紅了,繡線繡布也都掉在地上髒了,你跟我說沒事?”陳傘怒氣衝衝的看著紀長樂,“你也是繡女,難道會不知道繡線對繡房女史來說是多麽要緊的事情,紀長樂,你是不是看我不爽才故意來撞我的!”
紀長樂快哭了,“陳女史,不是這樣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柳曼婷安撫著紀長樂,賠上笑容,“陳女史,您看,我們剛剛真的是出來的匆忙了,這才沒有看見外面有人,撞到了你的身上,的確是誰被撞倒心情都不會好的,我們也理解你,但是已經事情已經發生了,與其在這裡爭吵比誰的聲音高,誰的聲音低,還不如想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解決這件事情才更好,你說對嗎?”
陳傘扁扁嘴,雖然還是很不情願的,但還是比較讚同林曼婷說的話,“那你說要怎麽辦?”
柳曼婷笑得溫婉,“你看這樣吧,這些繡線我們盡量幫你恢復原狀,用最大的能力去彌補,若實在不行,便由我去白司製的面前請罪,去替你將損失的繡線要一份補份回來好嗎?”
除非是特殊珍貴的繡線,只有一份,弄壞或者繡錯就沒了,可是陳傘的資質並不算高,她所分配到的差事都是一些普通的夏服,像這樣的繡線,倉庫中應該有很多才是,平時繡女刺繡的時候也會有紕漏,正常每個人都是有一定的上報折損數額的,即便是超出了這個數額,也可以用自己的月例來填補,總歸並非是沒有辦法可以解決的。
陳傘將掉落地上的東西重新抱在懷中,高高的揚起脖子,“好吧,總算你還是個懂事的,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也沒必要再抓著不放了,否則看起來像是我得理不饒人一樣,今日的事情就給你個面子吧!”
柳曼婷微微躬身,“多謝了。”
陳傘作勢要走,卻被柳曼婷再度攔了下來,“陳女史,等等,還有件事情想要像你請教一下。”
“不知陳女史可認得這布料產地所在?或者是否認識這布料的主人是何許人?”
柳曼婷將那碎布料子遞到了陳傘的面前,虛心的求教。
陳傘瞳孔微張,卻很快的就壓製下去,臉上表情恢復了正常,“這料子……我好像在江女史的身上看見過,應該是她的吧,這料子是京郊莊子才有的,我和她都是京郊人士,只是我平時不喜歡這麽豔麗的顏色,她倒是穿的很像。”
陳傘故作嚴肅的將那料子重新還到了柳曼婷的手中,“不過就是個料子,你們這麽緊張幹什麽?”
“還來四處打聽?”
柳曼婷笑得禮貌,“沒有緊張,只是碰巧看見了陳女史便多嘴問了一嘴,多謝陳女史指教了!”
“不客氣,你們記得把這繡線都給我處理好了!”陳傘可沒有時間和柳曼婷和紀長樂糾纏,將懷中的繡盒丟給了紀長樂之後就轉身離開了。
可是轉身離開的那瞬間,臉上的表情卻是慌張嚴肅的。
紀長樂和柳曼婷看著陳傘離開的背影,臉上帶著疑惑。
“曼婷,你說陳傘剛說的話是真的嗎?”
“這個碎布料子真的是江逾白的?”紀長樂總覺得陳傘沒有那麽好心,可卻也沒有必要騙她們,畢竟陳傘也不知道她們要做什麽!
再加上陳傘平日裡面穿的顏色很是素淨,江逾白的確是要眼裡一些的,這料子是絳紫色,江逾白的可能性很大了。
柳曼婷柳眉緊蹙,“不知道,不過既然陳傘已經給出來了答案,你便可以回復那個托你辦事的朋友了。”
“至於到底是不是江逾白的,要你朋友去判斷就可以了。”
這麽多番托人打探的,卻又不肯說出來到底是為什麽,多半是見不得人的事情,倘若是見不得人的事情,就算是親自去問江逾白,她也不會承認的。
並且柳曼婷相信,那個背後找紀長樂的人,應該是心中也有猜測的對象了,才會想要借紀長樂手來告訴該想告訴的人而已。
柳曼婷不放心的叮囑著,“記得,你只需要把你調查的過程完完整整的告訴她就好了,相信她會明白的。”
“好,我知道了!”
紀長樂重重的點著頭,“曼婷,還是你想的周到。”
“我也知道你這麽小心敬慎是替我著想的,不過成萱不是壞人,等著有機會我介紹你們認識,到時候你可能也會喜歡她的!”
她和柳曼婷是鄰居,只不過柳家到了這一代沒落,沒有高官,柳家子弟也都是在讀書科舉,柳曼婷便沒有選秀的資格,而是直接入宮參選繡女,比紀長樂早入宮兩年。
柳曼婷繡工雖然不是很出眾,但也不差,更勝在心細謹慎,能分來和柳曼婷一起做事當差,紀長樂整個人也輕松了不少。
“好。”
柳曼婷點點頭,對於紀長樂,她更像是照顧妹妹這般,如果真的有機會,她也想要去看看長樂口中的那個成萱如何,畢竟她的眼光要更精準一些,看人也比紀長樂更加犀利。
她看過之後,才能放心的讓紀長樂去和陸成萱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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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
陳傘佯裝成怒氣衝衝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中後不久,便悄悄的隔著自己的房門,目光始終看著紀長樂和柳曼婷,直到她們離開,這才敢出門奔著郭筱亦的房間過去了。
原本陳傘便答應了郭筱亦要去試探紀長樂,結果不想她還沒主動出手呢,紀長樂和柳曼婷便主動的送上門來。
那碎步料子剛拿出來的時候,陳傘便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是郭筱亦的衣裳!
料子的確是京郊莊子上買來的,也是經由她的手,只不過當時郭筱亦看見了覺得很喜歡就被她拿走了,還好陳傘機智,在看見的時候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否則,怕是要出亂子的。
只不過,郭筱亦穿著那套衣裳做什麽去了?竟能被陸成萱和紀長樂抓到把柄?還四處詢問?
敲開了郭筱亦的房門,陳傘便神色匆匆的走了進去,“筱亦,你知道嗎?”
“陸成萱和紀長樂拿著你的衣裳的碎步料子在繡房中四處詢問,正在找那料子的主人呢!”
陳傘很是疑惑, “你做什麽被陸成萱拿到把柄了?”
郭筱亦不由得面色一緊,“你是說,我的衣裳料子?”
“是的,就是你從我那拿走的那套料子!”陳傘誠實的點頭,“我很確定是你的,不然也不會來同你說了。”
郭筱亦心中咯噔一聲,神色也跟著慌張起來、
當日她去找郝彩衣的時候,曾經不小心在司設房的牽牛花架子刮破了裙擺。
可惜當時天黑,她根本就沒注意,等著隔幾天浣洗衣裳的時候發現,想要去尋找,已經來不及了。
司設房發生了巨變,郝彩衣被關入慎刑司,一時之間司設房嚴陣以待起來,她沒機會,等著郭筱亦尋到了機會再去司設房的時候,已經不見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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