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毒蛇般嘶啞的嗓音在羅征的腦海裡編織出一張細密的蜘蛛網，無論他的意識逃到哪裡，都躲不過它的教唆。

　　它是誰?它在哪?它讓我殺了誰?為什麽要這麽做?

　　來自於靈魂的拷問快要把羅征逼瘋了。

　　盡管他坐在鬼魅機甲的駕駛艙裡，眼前是熟悉的操控台，台子上面代表機器正常運轉的燈光在閃爍著，艱難地抵抗著窗外無邊黑暗的侵蝕。

　　他試著保持清醒，並且試圖與李政取得聯系，但是通訊設備完全失靈，通過外放喊出的話語如同被黑暗吞噬，沒有半點回音。

　　他就像坐在酒桶裡被沉入深海的海盜，茫然又無助。

　　不過，他比海盜要幸運，駕駛艙裡的光亮給了他一些精神的寄托，讓他可以在不容置疑地恐懼面前可以保持自我沒有迷失。

　　但是很快，他這唯一的一點依仗也開始變得飄忽不定起來。

　　先是那低語忽然變得猖狂起來，不僅音量陡然加大，連音調也從囉囉嗦嗦的勸誘轉為蠻橫霸道的逼迫。

　　它在羅征的腦袋裡高聲尖叫著，好像要將他的頭殼衝開似的。

　　羅征頭痛欲裂，他捂著耳朵的手因過度用力而發白，以至於他的頭痛不知是由低語所引起的，還是被他自己按痛的。

　　接著，駕駛艙裡本就在黑暗的侵蝕下顯得羸弱無比的光芒居然也伴隨著那低語開始搖曳起來，好像有人在接著燭光跳舞，光影在羅征的眼前晃來晃去，讓他的視線變得模糊，整個人昏昏欲睡，對低語的抵抗力更弱了。

　　就在他瀕臨崩潰，快要放棄抵抗，想要就此睡去可能也不錯的時候，他的大腦突然抽痛了一下。

　　那些搖曳的燈光、紛亂的低語如潮水般退了下去，他在懵懂中坐直了身體，清醒地意識重新佔據了他的腦海。

　　他揉了揉仿佛沒有從嚴重的宿醉中擺脫出來的腦殼，指尖碰到了熟悉的頭圈，一種安心的感覺隨之傳遍了全身。

　　這是……機甲融合度到100%所帶來的另外一種附加效果?

　　剛才將他叫醒的人，難道是鬼魅機甲?

　　這也太過離奇了。

　　但是他還是試著用頭圈跟鬼魅機甲進行溝通，這次他沒有用以往向它下達指令的形式，而是像跟同類對話那樣，用意識將試探性的口吻通過頭圈傳遞過去。

　　……

　　沒有半點回應。

　　突然間羅征覺得自己這麽做有點傻，機甲怎麽可能會有回應呢，大概是被這濃稠的黑暗給逼瘋了吧……

　　自嘲地笑了笑，也不將這次驗證的失敗放在心上，而是轉回平日裡與鬼魅溝通的方式，操控它輕輕拽了拽手中的鋼索，發現他和豹王之間的鏈接還在，雖然在黑暗中看不到對方的身影，但是能夠感受到對方的存在還是讓他安心了許多。

　　又繼續下沉。

　　實際上就羅征目前的感官來說，他更像是在這黑暗中無序的漂浮，只不過最初他進入跳入這深淵的時候，是向下落入黑暗中的，現在只不過是延續了那時候的印象而已。

　　在這深淵中，時間仿佛也是錯亂的，就好像整個星球的粒子亂流都在這裡集中了起來，終於從空間波及到了時間似的。

　　也無法描述過了多久，反正在羅征的印象裡，他最終是在搖搖晃晃如同坐在海盜船上一般迎來了一片亮光。

　　前一秒他見到那片亮光，後一秒所有的黑暗便一下子消失了，好像它們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似的。

　　而出現在羅征眼前的，是一座雄偉壯觀到極致的宮殿建築群。

　　它最中心的主建築，如同他們之前看到的那座山一般高，只不過，這一次它的頂端沒有雲霧縈繞。

　　待羅征再細致一些做進一步的觀察，才驚訝的發現，它的穹頂好像真的抵住了天空似的。

　　那天空呈現一種淡淡的橘黃色，跟那宮殿的頂端自然地連接在一起。

　　“這是什麽地方啊?”羅征不由地喃喃自語，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我們走對了嗎?”

　　李政的問話將沉浸在感慨中的羅征驚醒，他這才想起來這個家夥還跟在自己的身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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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連忙關切地問他:“你沒事吧，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來掩飾自己將對方忘掉的尷尬。

　　李政渾然不覺他的語調有什麽奇怪之處，而是茫然答道:“沒有啊，我們不是跳進黑暗就到過來了嗎?這麽一會兒能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

　　羅征被他所說的內容徹底震驚到了，小心地追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進入那黑暗，然後一瞬間就到了這裡?”

　　“對啊，不然我們還泡在裡面是怎麽的，你以為這是澡堂子呢?”

　　羅征先是感到震驚，隨後又羨慕起這個家夥來，看來他好像真的沒經歷跟他一樣的事情，難道剛才那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幻覺?

　　這倒也解釋得過去， 要不然他怎麽會覺得鬼魅主動拯救了他呢。

　　也許是因為那片黑暗具有蠱惑人心的力量，而那家夥的神經過於大條，所以對它的侵襲毫無知覺?

　　這倒是粗線條才能獲得的意想不到的福利。

　　羅征雖然這麽想著，但還是瞄了一眼他眼前的操作台，駕駛艙裡所有的儀表依然還跟在黑暗中一樣，處於癲狂錯亂的狀態。

　　羅征的眉頭緊皺起來，他又感到困惑了。

　　現實裡的場景跟幻覺裡的場景高度重合，難道剛才那不是幻覺，還是說現在他依然處於幻覺當中沒有醒過來?

　　不過，沒醒過來的可能性不大，羅征知道憑借自己大腦的想象力，在他沒有見過實物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憑空想象出眼前這座形象如此具體的宮殿。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的雷達好像是鬼魅機甲目前唯一顯示正常的儀器，不僅如此，它的表盤上，包括他最初接受到信號的那個光標在內，一共有29個坐標在閃亮著。

　　他知道其中27個是他之前依次發現的筍形定位器所標注的那些地點，另外一個從位置上推斷，大致可以判定它就是李政闖入這片星域的那個節點。

　　而最後一個，則是那個最先出現在他的雷達上，自始至終都沒有找到確切位置的光標。

　　它現在卻剛好跟那座宮殿的主建築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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