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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钜子》第691章 陳勝王
棋局終於結束了……

 張良憑著那一子突襲奠定勝局,之後連下五十余手,成功剿殺了范增的大龍。

 范增氣得吹胡子瞪眼,把棋一推,這才發現吳廣居然還像先前那樣站在房中。

 “廣君,何不早歸?”

 吳廣躬身下揖:“前路何往,請二位仙長指點迷津!”

 范增不由看了張良一眼。

 二人先前有商議,每次和陳吳對面,便下一局棋,誰輸了,這種裝神弄鬼的蠢事就由誰來做,做完之後,便是被對方嘲笑也不許生氣。

 可是接下來的事真的很羞恥啊……

 范增為難地撓了撓胡子,隻覺得一世英名正在崩壞與徹底崩壞間遊移不定。

 怎麽一時不查,就輸了棋呢……

 他氣哼哼瞪了張良一眼,轉頭擺出仙風道骨的姿態:“廣君可聞得屋中魚腥?”

 “聞得。”

 “二位逆水而行,何不食魚?”

 “誒?”

 “成龍嶺,化龍鯉,我處有一筐鮮魚,其中便有一條化龍之鯉,廣君可切莫叫秦人誤食了。”

 吳廣眼前一亮:“莫非……魚中別有玄機?”

 范增含笑點了點頭:“你與涉君,天選之人。我二人既是順天而行,你們心中要甚,我們便籌備些甚,也算是略近綿薄,討天之喜。”

 “我們要甚……”吳廣歪著頭想了半天,“仙長,不知我兄弟二人心中要甚?”

 “天機不可泄,天命不可違。你們要甚,你們自會明了,勿需問我。”范增抖一抖袖子,“取了魚便去吧,天色……該暗了。”

 ……

 一臉茫然的吳廣捧著一筐臭烘烘的死魚出了屋子,回到閭門,看隨行也買好了酒肉。

 今日的酒特別多,其中居然還有兩壇呂家特釀的猴兒酒,吳廣看得眼角抽搐,不由暗罵一句渾人敗家。

 可買都買了,便是為了面子,吳廣也不能叫他們把酒退回去,便把魚筐往車上一摞,帶領手下,揮手返程。

 待回得營中,戍卒們也已經扎下了營房,位置就在道旁一處古祠左近,因為古祠有擋風遮雨之利,身為領隊,縣尉費和縣尉承正需要一處乾燥,好去去身上的濕氣。

 放下酒肉,安置其余,吳廣見陳涉正在組織戍卒清理山石,就走過去,偷偷把面見仙長的過程給陳涉一說,聽得陳涉眼中華彩連連。

 他們心中究竟要什麽……陳涉其實也不太清楚。

 他家世顯赫,少年中落,經歷過富貴與淒苦,最終憑著一身強橫的劍法和樂善的名望脫穎而出,重新成為陳郡鄉野響當當的豪俠。

 可他總覺得,自己依舊缺少什麽。

 比如……貴。

 第一次見面時,二位仙長真正打動他的那個字就是貴,大秦的貴人太難做,哪怕他富甲一方,武藝超群,可面對遠比自己遜色的官吏將佐,依舊是鄙。

 他想做貴人,就像家道敗落前那樣,走到哪兒都為人景仰。可真正說道如何做,他心中卻又是茫然不解的。

 在城父時,他曾向許由問疑,許由贈他四個字,【隨心所欲】,他便如此做了。

 隨心所欲,依照本心,心中的第一個念想是什麽,他便做什麽。

 他聽聞山石中埋有劍甲,就趕緊打發了大半戍卒去料理酒肉,因為他覺得,劍甲的事情不能讓縣尉們知道,這就得拖延道路的清理速度。

 酒肉烹畢,香味撲鼻,他又領著吳廣,把好酒美肉送進古祠,尤其是那兩壇猴兒酒。

 吳廣本想昧下來二人分飲,可陳涉覺得,這酒得給縣尉們飲。

 還有食飧……

 身為頗受縣尉器重的戍卒屯長,陳涉吳廣原本大可以去帳中飲食,圖個一時乾爽,可今天,他堅持要和戍卒們共掄大杓,共飲魚湯。

 魚多且雜,也不知二位仙長是從何處淘換來的,陳涉受不了那份腥氣,便故作大方,把一條條魚都舀給戍卒,自己隻喝一些稀松的粟米清粥。

 待到飧快食完的時候,人群中突然發出一聲驚呼:“魚中有異!”

 陳涉猛就支棱起耳朵,可他強忍著過去查探的衝動,戳了戳吳廣。

 吳廣心領神會,放下食碗過去問詢。

 不一會兒,他回來了,走到陳涉身邊,偷偷遞過來一方濕漉漉的白絹。

 絹布上,有朱砂書寫的三個大字,【陳勝王】……

 陳涉大驚!

 勝是他的字,世上知曉者寥寥無幾,就連吳廣也不知道!

 可為何魚腹當中會突然出現這樣一塊白絹?

 是二位仙長塞進去的麽?

 二位仙長究竟是從何處得知他的字?

 陳涉甩了甩腦袋,覺得此事似乎並不在關鍵。因為二位仙長連天象和山崩都能預測,區區一個字,知道又能有何奇異?

 現在的關鍵是……陳勝王……

 這句話的意思……陳勝,稱王?

 一道霹靂從天而落!

 陳涉終於明白自己想要什麽了!

 將閭無兵無將亦敢稱王,足見大秦壽盡,改朝換代,只在旦夕!

 大秦將亡!

 扶蘇稱王了,趙佗稱王了,就連無兵無將的將閭也稱王了,他陳涉,為何就不可稱王!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啊!

 思及至此,陳涉深吸了一口氣。

 “廣,此物有多少人見?”

 “約七八十。此物與二位仙長有關,我不敢擅處,就讓他們假作不曾看到,不會有人傳揚出去的。”

 “很好……你做的,很好。”

 陳涉隨手把白絹丟進柴堆,眼見著它燒成灰燼,冒出濃煙,這才領著吳廣去到帳中,從隨身的包袱裡取出一卷書信。

 “這是數年之前,我與嬰君的書信往來。我擔憂路上會有事求他,便一直隨身帶著,備作信物。”

 “嬰君……莫非是墨家的內钜子葛嬰?”

 陳涉理所當然道:“你我皆熟識的嬰君,這世上可有第二個?”

 吳廣點了點頭,接過書信,信手抖開。

 【四月廿七,嬰白】

 【年逾不見,嬰隨钜子忙碌於北,今得見數位北地豪俠,忽憶君容】

 【君安否?……君以勝為字,卻將才華虛度於中原,何處求勝……若君有出仕之意,可書信以告。北地遼闊,夷狄凶狠,自當有君顯耀之所】

 【惟盼切切,嬰白】

 這是一封請賢信。

 陳涉說是幾年前的書信,應當是李恪在北地立足未穩,墨家人才不濟時,葛嬰請陳涉出山的信箋。

 陳涉如今在這裡,顯然是當時沒有答應葛嬰的請托,可吳廣的關注點卻不在陳涉的選擇,而是信中的一句話……君以勝為字!

 陳涉的字是勝,陳涉,陳勝……陳勝王!

 吳廣猛地一抖,手中書信墜地,在潮濕的氈毯上發出一聲悶響。

 “兄……兄之字,為何當年不告知於我?”

 陳涉苦笑了一聲:“觀我一身蹉跎,有何面目稱勝?”

 “二位仙長……不,二位妖人是要攛掇兄長造反!”

 “攛掇?”陳涉連連搖頭,“廣,我且問你,二位仙長如今何在?”

 “他們……”

 “我們不知他們是誰,不知他們何來,又何往?他們攛掇我造反,於他們有何益?”

 “這……必定是有益的,只是我等不知道而已!”

 “我們莫管他們如何,我隻問你,造反……如今天下惶惶,大秦命在旦夕,便是將閭無兵無將,稱王也險獲成功!公子將相可稱王,何以我……不能稱王!”

 “兄長……”吳廣看著面露瘋色的陳涉,神色驚惶,語無倫次,“兄長,王侯將相有種,你我黎庶,豈有天命?”

 “天命?我問你,何以我等一來泗水,泗水便二十日陰雨不歇?何以我等一道蘄縣,成龍嶺便山崩阻道?”

 “天地之象,不能代表什麽啊!”

 “你謬矣!你想想蘄縣是何等地方?”陳涉死死盯著吳廣, 一雙手不自覺就捏住了腰間的寶劍,“我們有九百人,比將閭雄厚,山石下有兵甲,只要挖出來,我等擁有了精兵!然後我們取下蘄縣,蘄縣之民必贏糧景從,有人,有物,有兵,有甲,還有你我這樣的天下豪傑為將,我等何處不可去得?”

 “若……若鄉裡們不願跟隨如何?”

 “你可願跟隨!”陳涉猛地一聲喝問,步步緊逼,“我隻問,你,可願隨我做此大事?”

 “我是說鄉裡們……造反要人,若是鄉裡們……”

 “你可願跟隨我?願!還是不願!”

 吳廣腳一軟跌坐在地上。

 他仰頭望著陳涉,他擎著劍,面目猙獰,渾身上下威儀衝天,居然像極了始皇帝出巡時,那雄渾車隊予人的感覺……

 吳廣一陣目眩心迷,翻過身來,稽首而叩:“臣願隨我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如此……甚好。廣,我要你明日領百人清道。清道之時,你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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