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商鞅變法到李恪強秦,大秦的軍製始終處在穩定與細化的過程當中。
商君初期,大秦建新軍,首成以步、弩為主體,車為主戰,騎卒為輔的常軍結構。
那時大秦貧弱,成軍集於鹹陽,且裝備以硬脆的青銅為主。每有大戰,皆發民役充軍。
糾糾老秦,赤膊酣戰,取敵劍甲,首級換爵的野蠻名號就是那時候闖下來的。
總的來說,那時的秦軍勇而弱,可稱猛士,卻難稱強軍。
至白起時代,秦取二埕,秦軍也迎來了其最關鍵的成軍期。
楚人擅冶銅。奪取了楚的銅山和冶銅技術,鹹陽將作迎來興盛,秦弩、秦劍突飛猛進,吞並了義渠國後,北軍初成。
至秦王政滅六國期間,大秦以常軍為核心,民役為輔助的強軍結構已備。
標準結構是一曲兩千弩,兩千步,戰車八偏六十四駕,車騎九列百單八騎,並六駕戰車。再以各級親兵發揮將之所長,一曲兵力近五千數。
李恪出世,帶給大秦的是更精良的裝備與軍製的細化,還有民役的進一步弱化。
最先發生變化的是南軍。
屠睢從李恪之法,以劍、盾、弓並犰狳、豪豬兩系機關改南軍軍製,僅保留少量車騎。
伐嶺南初期,五十萬南軍基本是十至十五萬常軍輔之以三十五萬民役,改革之後,民役得並入常軍,成戰卒,南軍五十萬的名號到那時才算名副其實。
緊接著改革的是北軍。
與南軍不同,北軍未曾摒棄民役,也就是輕兵的配置,只是減輕了步卒的比例,擴大了常軍的編制,同時,大量普及鐵器。
至河間郡建立之後,得益於狼山將作攻克衝壓技術,且大秦有了穩定的戰馬來源,第一代鐵騎軍成建。
從那時起,大秦構成了常規軍與專業軍兩級分建。
常規軍每曲以兩千弩,一千重步,車二十四偏共百九十二駕,騎九十列共一千零八十騎。不計親兵,一曲戰兵共五千零四十人。
專業軍主要為騎軍,采用步弩編制,伍、什、屯、百將、五百、二五百,逐級分置,僅保留少量親兵,不計。
這也是雍軍的主體軍製。
宮衛就是大雍的常規軍,步、弩、騎、車俱全,能適應多種戰事,而斥侯的工作,自然全數由軍內的百八十列騎軍承擔。
蒙衝和應矅明列了所有百八十個騎列長,包括其上級二十位百騎長,二位千騎長,篩出與勳貴有關的全部人員,複盤其巡查路線,共找出北、東、東南、西南四個大方向,一夜急巡。
然而……沒有任何發現。
這四個方向海晏河清,根本沒有六國軍隊的蹤跡……
李恪與蒙衝、應矅商量了半天,依舊不得頭緒,只能暫結為白緊張。
根本沒有李恪假想中的廣泛謀恪同盟,一切威脅都是李恪腦補出來的受迫害妄想?
真的是這樣麽?
按奈下心裡的不安,李恪再三叮囑蒙衝以舊衛主持與王師聯絡事,帶著滿腹的心事參加了第二次會盟。
連會上的議題都在寬慰李恪,今天的主議是商貿。
這是劃時代的一日盛會,六個反王,一個代表天下正統的攝政領國,居然煞有架勢地在一場正式的國際交流當中討論起慣為人所不屑的商賈之事。
李恪很欣慰,欣慰之余又有無奈。
六國對商賈的價值並沒有太深的認識,包括張良、范增、蕭何、馮劫、張耳等智謀之士,關注的重點都集中在集商所的貨品議價,以及商會對諸國的授信問題上。
這很正常。
兩大交點都與錢有直接關系,一個可以讓他們用有限的金錢買更多,另一個可以讓他們用以後的錢買現在的所需。
但李恪不打算犧牲大雍,或是說以後大秦的利益,就清清嗓子說。
“諸位,其實你們的關注重點錯了。”
“錯了?”
這一場,對商賈事一竅不通的諸王基本沒有發言權,列國的發言權大體掌控在主管後勤與民生的丞相手上,而真正與李恪唱對台的則是聯軍的三大輜重長,楚之項伯,漢之蕭何,趙之張耳。
“先說議價,大雍集商所的議價並不是官府主導,而是綜合定價。”李恪清清嗓子,開始忽悠,“這個議價是怎麽出來的?”
“首先是原料。大雍掌天下生產,原料自然也來自天下。諸位主管各地……”
“各國!”蕭何更正。
李恪聳聳肩,蕭何的堅持有其道理,經過了昨日會盟之後,諸國正經反秦,已經不再是流寇,而是反王。
所以從禮儀來說,大秦如今正確的叫法應該是逆王,這些國也是逆國,再稱某境某地,隻顯得大秦沒有器量。
李恪從善如流:“諸位主管各國商賈事,當知道集商所有一份料價表,是商團與諸國物物相易的主要依據,也是工坊收買物料的標準價目。”
“料價,工價,利潤,這是工坊環節。”李恪從虛空一摘,仿佛摘了一顆果子。
“集商所競單,官府抽稅,這是派單環節。”李恪又摘一顆果子。
“商賈送單,盈利,這是交易環節。”李恪摘下第三個果子,雙掌一合。
“三環合一,便是現在的議價,官府不做任何乾預。”
張耳疑惑道:“可我聽聞,大雍在議價時會以倍翻……”
“這是謠言!”李恪鄭重其是,“甚五倍議價,三倍成標,這種謠言朕亦有耳聞。然諸位想,商賈賈物得利在其,價再高,官府也取不到中利,何必乾預?此商賈奇貨可居之法,唯利耳!”
他振振有詞,說的話也叫人無法反駁。
商賈賤人耳,在各國都受歧視。聽聞在雍國好些,可也僅高於歸夷,與化入華夏的夷牧等同。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為國利損人,可也,但為區區商賈之利,損人而不利己,焉能無智?
看來,果是遭了商賈巧舌之道!
李恪微微一笑:“再言授信。”
眾人精神俱是一震。
“授信是個新事務,列位都不太清楚其考量。首先,此是商會行為,非雍廷之行為,損、益皆商會自擔,與雍無關,與秦更無關。”
項伯試探問:“那我等若是不予償還……”
“皆商會之得失,雍廷不會干涉。”李恪笑了笑,“然,商會之間多有聯絡,朕聽聞其授信之事亦諸會共擔,所以不償,可能會使商團敬而遠之,這也是商會能予諸位唯一的威脅,不值一提。”
眾人的臉色都有些怪。
放了早幾年,這些商賈來與不來與諸國確無乾系,可現在……似乎咬緊牙關也得償啊。
李恪又說:“各國之授信,與國力,佔地,往日賈事,每月與每年交易額皆有關聯。譬如你六國,楚、齊、漢、燕、韓,自高而低,與國力相似,然何以趙高予他人?”
張耳皺了皺眉:“莫非,敖倉?”
李恪一點頭:“敖倉一單,商賈獲利良多。得之利,自授之信,列位想提升授信,與其說朕,不如想想如何完善商律,使商賈在各國往來便利,此兩全其美之法。”
第二日,小事。會盟談了一日商賈,最終共議,戰為國事,不妨民生,無論戰至何時,皆不得妨之商旅。
皆大歡喜。
會後,范增笑著宣布休會一日,明日由楚設宴,於會盟台宴請諸國。
這讓李恪不由想起歷史上的鴻門宴,心中焦躁更甚。
真的……是多疑了麽?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