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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钜子》第126章 司馬軍侯
簡直就跟強搶一樣……

  看著屯長臉上得意洋洋的表情,李恪心裡鬱悶難當。

  和扶蘇手下的甲士相比,這群人的表現一點也不像橫掃天下的大秦猛士,反倒有些像……烏合之眾。

  難不成六國掃盡區區兩年,戍邊的秦卒便開始自甘墮落了?又或是趙國滅亡樓煩、林胡兩部之後,句注塞不再是戍邊要地,這才讓他遇到一群兵痞?

  那屯長冷笑一聲:“小子,莫非是無錢過關?”

  “二十余錢倒是小事,不過秦律所定關隘稅收,似乎不是如此吧?”

  “你與我說秦律?”屯長像是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笑話,在亭裡哈哈大笑起來,“秦律有城稅、關稅,千頭萬緒,你一個鄉野小子豈能盡知?有錢過關,無錢便回,莫要與我在此呱噪!”

  “軍屯勿惱啊。”李恪故作輕松,叫小穗兒點出二十四錢,剛打算把此事了結,卻見城碟處探出一個甲士身形,皮兜皮鎧,胸前挽花,聽他聲音鏗鏘有力,似乎年紀並不算大。

  “王仲,因何在城下大呼小叫?”

  李恪發現那甲士一出現,屯長臉上就閃過明顯的懊惱,似乎還有些懼怕和厭煩。

  不待李恪細思,他就擠開李恪邁步出亭,昂首挺胸抱拳回應:“秉軍侯,關下有民請過,職正在查檢驗傳,宣講律令,卻不想擾了軍侯,職告罪!”

  原來是管事的軍侯啊……

  年輕軍侯目光灼灼,居高臨下盯著屯長:“宣講律令乃地方令史之事,與你有何關聯?清查驗傳,放民入關,一屯之長在關口喧嘩,成何體統!”

  “嗨!”

  事情顯然有了轉機。

  年輕軍侯訓完下屬便縮回身子,消失不見。李恪不知他是躲在牆根後繼續窺探,還是去往別處巡視。

  不過句注塞關城跨山而連,綿延幾十裡,一個軍侯要監管的地方說不定不止這一個隘口,也不太可能為了這麽一點小事,就在一處久候滯留。

  乍得了關照的屯長畢竟不同了。

  李恪笑著遞上二十四枚半兩錢,故意把聲音放得很大:“四人入關,共關稅八錢,城稅十六錢,請軍屯點驗。”

  王屯長的表情就如吞了蒼蠅一般,恨恨說道:“此地乃句注關城,何來城稅!你欲通錢不成!”

  “原來並無城稅,是小子聽岔了呀……”李恪輕聲致歉,抬手從二十四錢中提出一枚放入懷中,又將剩下的雙手遞送到屯長手上,“軍屯,此處止八枚半兩,煩請點驗放行。”

  屯長終於沒有再次推脫,他和顏悅色地為李恪簽了入城明證,連聲誇讚李恪懂事。

  四人收拾停當,穿過城門。

  踏入關城,四人站定,李恪身後重又響起那個年輕軍侯的聲音:“小子,莫不知通錢行賄乃是大罪?”

  感情堂堂軍侯也有聽牆根的習慣……

  李恪颯然一笑,回過身舉臂深揖:“軍侯,小子之所聞通錢者,皆是有求於人,欲要徇私舞弊,枉法縱容。小子之於王屯長卻有不同,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二人相關之事僅入關而已。我非將陽流民,身上驗傳俱全,想要過關,何須通錢?”

  那軍侯冷冷看著李恪,一字一頓問道:“你道我眼瞎耳聾不成?”

  “軍侯眼不瞎,耳不聾,只是看您起行坐臥,想來對這軍中弊端有心無力。否則您何不在城關之上便叫破此事,非要等小子入關,這才姍姍來遲?”

  “你大膽!”

  “軍侯,寒冬時節,有風邪入體乃是常事。我在病弱之時會怨自己體虛,會怨衣裳單薄,卻唯獨不怨天氣陰冷。可照理說,天寒才是風邪主因,您說當怪,還是不當怪?”

  年輕軍侯皺著眉頭思索半天,卻不得法,隻得猶豫說道:“寒冬陰冷乃是天時,天爺之思,你如何能怪?”

  “不想軍侯的思量倒是與我不謀而合。”李恪輕笑,又是一揖,“天爺定下四時冷暖,你我受著便是,若是逆天而行,受了風寒又豈有怨天之理?”

  “你是說……軍中宿疾便是冬日之寒?”

  “小子可什麽都沒說。天寒便是天寒,熬之苦也,卻不得不熬,軍侯以為然否?”

  年輕軍侯深吸一口大氣,振聲說道:“我乃夏陽司馬欣,暫居句注塞軍侯之職。小子,可敢留下姓名!”

  “樓煩縣苦酒戶人李恪,拜見司馬軍侯。”

  ……

  句注塞的關城很小,更準確地說,是位於樓煩道的這部分關城很小。

  因為句注山一十八條谷道,上有長城跨山相連,下有雄關截道封堵,東西跨度百十裡長。這裡頭十八處被城牆包裹起來的狹長場地,都應當視為同一座關城,而高居山頂的句注塞,就是它的核心所在。

  李恪沒見過其他十七處關城,隻說樓煩道這一處,長約裡許,最寬處不足六十步,其中大多只有三四十步跨度,忽括忽收,其形其狀堪比羊腸。

  羊腸之中,有一條十幾步寬的兵道筆直向前,兩旁房舍林立,錯落無序。

  大概是考慮到戰爭之時調兵的問題,這裡的房子不設院牆。又或是出於防火考慮,滿城之中,最多見的是水缸,最少見的是樹木,屋舍少見木料外露,也搭不出重峰疊嶂的華美造型,一個個看上去就像是方方正正的土疙瘩,摳出門窗,便是居所。

  李恪注意到這裡的屋舍前大多豎著細長的旗杆,杆上方旗搖曳,酒舍、食舍、客舍之類,一應俱全,就連博舍和妓寮都敢明目張膽地開門迎客。

  問題是關城裡的活人不多啊……

  李恪揉了揉眼睛,一再確認自己沒有眼花,這才去向癃展求解:“展叔,城關之中少有行人,這麽多商肆館舍該拿什麽來養活自己?”

  癃展臉上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施施然說道:“公子莫非忘了,句注塞上常年駐著萬余兵馬,平日裡光是休沐輪替者便有數百之眾,此處不過十余間館舍,何愁尋不見主顧?”

  李恪恍然大悟:“展叔,您看現在時近日失,出了這道關城,再有人煙估計得等到後腰裡,不若我等今夜就在此處安頓,明日起行,直趨軍市?”

  “奴全憑公子安排。”

  癃展沒有意見,旦和小穗兒肯定也不會有意見。一行四人尋處客舍,邁步入門。

  舍人是個年五六十的花發老者, 佝僂著背,杵在深櫃之後發呆。

  小穗兒當仁不讓上前對接。

  “老丈,天色已晚,舍中可有空處讓我等安頓一晚?”

  老者頓時精神起來,挺起腰上下打量眾人:“可有驗、傳?”

  “若無驗傳,我等如何入關?”

  老者抬手指了指屋頂,隨口說道:“亦可翻山。”

  小穗兒無言以對,只能問李恪取了驗傳,遞送給老者校驗。

  那老者眯著眼一簡簡地看:“上造一人,士伍一人,小子一人,隸又一人,你等是打算分居,亦或同居?”

  這一問涉及到大秦的階級待遇。雖說沒有明文規定,但一般來說,如李恪這般的低爵在客舍可以睡通鋪,食醬飯,小穗兒和旦則是打地鋪,不管飯,癃展只是隸臣,正常情況下得在屋簷下頭過夜,連進門的資格都沒有……

  李恪當然不可能讓癃展在客舍外風餐露宿,滿臉帶笑邁步向前,一揮手,便是十枚半兩排開在櫃面上:“老丈,我等自苦酒裡而來,一日行了百余裡,不知可否通融一二?”

  老者眼中精光一現,輕聲問道:“此為居資?”

  “居資……不是明日方結麽?”

  老者當即眉開眼笑,高聲唱道:“貴客四人,精舍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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