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生民寒苦,顓頊冬過春秋。
百匠循令千夫走,獏行治,水爭流。
渭水不洗口賦,諸侯奔走同仇。
阿房不靖法墨鬥,钜子名,震沙丘!
……
不知不覺,發書都這麽些天了,钜子的收藏算是不錯。當然,這個標準是按了歷史圈新人來說的,沒法跟大能們比,咱也不比。
感謝編輯虎牙,雖說至今隻說了三句話,但全賴她的厚愛,钜子才能出現在這麽多讀者面前。
也感謝追讀的書友們,拾荒文筆不佳,你們的包容和支持,始終是對我最大的鼓勵。
我一直糾結該怎麽定義钜子這本書。
歷史文來講,穿越是大類,穿越融合,半個土著身份大概是小類;工業是大類,偏寫實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改革應該是小類;秦漢三國是大類,這當中,秦文又是其中的小類。
所以,《大秦钜子》可能是一本搭了熱門題材順風車的小眾文章,再加上我那種被人長期吐槽的表述方式……
還是那句話,能得到大家的包容和支持,我的心裡只有感激。
秦文難寫,一因史料散失,二為學界爭論。
舉一個例子,閭左。
太史公一句“發閭左,適戍漁陽”,奠定了這個詞對於秦王朝的意義。
陳涉揭竿而起,大秦毀於黔庶,繼成為華夏大地第一個大一統王朝的十五年後,又成了偉大農民起義的首個犧牲品。
更重要的是,陳涉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名言,因為劉邦的一場帝業,最終成長為縈繞華夏兩千余年的終極夢魘。
所以古往今來,談秦史必談閭左,閭左代指何人,也向來是學界爭論的焦點。
從詞源來說,閭左應該是漢代始現的新造詞,首見於《淮南子》,後見於《史記》,最初都是為了講述秦末的這段歷史,專用來妝點陳涉的身份,所以不排除太史公用詞,參考了《淮南子》的可能。
對於閭左,最先的說法是閭左代指居地,即閭門之左。
這點沒啥好說的,乾脆利落,也避重就輕。畢竟只是住在村子左邊而已,歷來惜字如金的太史公根本沒必要特意點出來。
這就好像我們聽評書三國,關羽第一次出場,單田芳老先生趕緊一拍驚堂,張口就來:“此人姓關名羽字雲長,出生於河東解縣貓兒鄉狗子裡,入裡左拐第三個胡同第二間,現年二十八歲,未婚,丹鳳眼,臥蠶眉,長髯垂胸,儀表堂堂……”
總之,若是排除水字數的可能,太史公的閭左幾乎肯定不是這個意思。
所以學界很快便有了第二個說法,窮苦民眾。
為什麽會有窮苦民眾的說法?
首先,太史公在《陳涉列傳》中說過陳涉小時候的故事。陳涉家貧,給人家做雇農,位卑不忘大志,還留下了“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的名言,由此可見,陳涉必定是窮人,那麽以陳涉為代表的閭左,也必定是窮人。
唐代司馬貞所作的《史記》注釋《史記索隱》中進一步點明了這個觀點。
他說:閭左謂居閭裡之左也。秦時複除者居閭左。今力役凡在閭左者盡發之也。又雲,凡居以富強為右,貧弱為左。秦役戍多,富者役盡,兼取貧弱者也。
於是乎,閭左就這樣成了窮苦人家的代表,又因為大秦征發閭左,而社稷翻覆的關系,閭左被特指為不必服役的特殊窮人。
這個立論很奇怪。
複除算是秦朝常見的一種特權形式。遷民實邊,舉國之戰時,國君經常拿這個來犒賞普通民眾,以激勵他們來為國奔命。秦朝建設雲中的時候整過這事,長平戰前也整過這事兒,如此說來,複除者窮似乎是說得通的。
但犒賞畢竟不會構成一個群體的主流,秦朝大規模複除平民就那麽幾次,複除者的主要來源依舊是爵位福利,即第四階不更自免更役,到了第九階五大夫,全家免役。
說白了,貧民複除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而爵位複除才是實實在在靠拚命掙來的榮耀。怎麽到頭來,爵位複除者未見造反,貧民複除反倒先反了呢?很奇怪吧?
帶著這個疑問說回立論之基,陳涉真的是窮人嗎?
隨著《睡虎地秦簡》和《裡耶秦簡》的發掘,太史公治的秦史是怎麽回事,大家心裡也該有個判斷了。大體的走向應該無錯,但涉及到某人某事,蓋棺定論,卻充滿了個人情感與政治考量。
首先,陳涉少有大志的故事原型是《莊子.內篇.逍遙遊》,從這部巨著的成書時間和普及度來看,要不陳涉是抄襲者,要不太史公就是抄襲者。
假如答案是後者,則陳涉少時貧窮的說法同樣不可信。二世征發閭左,他和吳廣都是屯長,可見那時候,他已經是鄉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了,混得至少不會比劉邦差。劉邦一生有貴人相幫,開掛開得飛起,陳涉呢?
而假如答案是前者,則說明陳涉小小年紀就學通了《莊子》。我十多歲的時候反正是看不懂《莊子》的,他看得懂,又窮得給人幫傭,實乃是貧而敏學的典范。
其次,看看他起義前的準備,魚腹藏書,篝火狐鳴。這兩件事大抵是真的,這說明陳涉在造反前夕,有小弟,有大志,膽似虎豹,不懼鬼神,這樣一個人物居然是苦哈哈的自耕農……不得不感歎一聲,秦朝的自耕農不愧是農民起義的先行者和奠基人。
再次,陳涉的籍貫在楚地,並不是苗紅根正的老秦人。吳廣是陽夏人(今河南太康,不是司馬欣那個夏陽),也不是真正的老秦人。
貧民複除出自天恩,考慮到楚國滅亡的時間,身為窮人的陳涉是通過什麽途徑,又是以什麽方式撞到這份天恩的?六國都幾近一統了,按照始皇帝的性子,應該不會亂施恩義才對吧?
基於以上種種,近代開始,學界逐漸有了第三種論調。
閭左是一種特權的象征,以複除者居閭左,並不限定貧富。
漢代的戶律規定:“自五大夫以下,比地為伍,……”,也就是說,爵位不到五大夫的,要依照官府的安排擇地居住,就如同現在,農民要由國土部門來規劃宅基地一樣。
把複除者集中安置顯然更利於官府管理徭役的征發,而閭左被征發,則意味著二世時秦法破功,百姓惶惶,由此才會天下大亂。
興於法,亡於法,這就是我書中的閭左,貧者有,富者有,不是承露天恩,就是爵過不更。
遺憾的是,如此有趣的考據過程,我沒法放進正文裡去和你們細說,因為那樣會破壞故事的整體感,本章偶爾會到提一點,但因為篇幅的關系,也不可能太過全面。
整本钜子裡都是這樣細小的考據過程,一如“公子”這個稱呼,一如第二章裡,田典的婆姨鄭氏罵人的那段閑話,以後還會有更多。
他們不見得在文中會體現出多大的意義, 更多的只是一閃而過,不沾因果。
可在我看來,這是一個歷史寫手該有的操守。對與不對另外去說,我既然選擇把他們寫在文裡,標新立異也好,因循守舊也罷,總歸該有我的出處和思考包含其中。
要是連這點都做不到,那是對你們的不負責任。
寫文嘛,本就該是一個不枯燥的學習過程,閱讀嘛,則該是一個能回味的享受經歷,我身為一個普普通通的業余歷史愛好者,之苦,之樂,皆在其中。
說了這麽多有的沒的,現在繞回正題。
4月26日中午12點,《大秦钜子》上架,上架期間更新安排如下。
上架頭三天,每日三更,9:00,17:00,20:00。
第一天會有些特殊,雖說12點才上架,卻沒必要為此打爛早先的更新安排,9點還是會有一章,另外兩章則考慮慣例,會在上架通道開啟以後,第一時間放出來。
同樣是上架頭三天,均訂每三百加更一章,更新章節會在每天的22點以後放出來。
我一直不大擅長說什麽虛頭巴腦的話,只能說,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地支持我!
每一份訂閱都是對我以及钜子的認可,每一份訂閱都是編輯來日決定推薦的唯一考量,我想讓钜子更進一步,所以拜托大家。
李恪的路還很長,我唯有以百分的力來琢磨文字,爭取寫出更有趣的故事,以此來回饋給大家。
如此,讓我們明天見。
暗夜拾荒,寫於2019年4月25日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