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法拉女士說出第二種排除危機方法，眾人陷入沉默，臉色都很難看。

　如果“寒冬之戒”的自毀進程無法阻止，如果非要有一個世界承受這場滅世浩劫，那麽把這顆定時炸彈丟棄到瓦雷斯天宇之外的晶壁系，的確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所有人都得承認，這麽做很不道德，完全是損人利己的自私行徑，將會導致無數異界生靈蒙受無妄之災，死得不明不白。

　然而到了非要選擇犧牲一部分人的時候，又有誰能真正做到大公無私?

　在場的所有人都出生在瓦雷斯天宇，他們不惜為了拯救自己的故鄉和親友獻出生命，然而對於另一個世界的陌生人，又有誰能真正做到一視同仁?

　“所以……我們當中必須有人站出來，執行丟棄‘寒冬之戒’的使命，對吧?”

　伊南娜站在養父身旁，羞怯而又不安的發出疑問。

　“我不明白，這樣做的人……究竟算是英雄，還是屠夫?”

　少女的質疑在荒原上空回蕩，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久久無人應答。

　伊南娜眼中期待的火苗漸漸黯淡。

　現在她終於明白，為什麽喬安告訴她不要把人類社會想象的太美好。

　無論在幽暗地域還是地表世界，沒有什麽事情是非黑即白，善惡分明。

　很多時候，擺在人們面前的選項並非截然對立的“英雄”與“屠夫”，而是逼你同時扛起“英雄”的責任與“屠夫”的罪名，並且為此飽受內心的煎熬。

　“‘寒冬之戒’是從我手中失去的，這個使命……當然應該由我來承擔。”

　法拉女士走向祭壇，忽然又止步，轉身對希爾德和蓋娜說:“孩子們……多保重。”

　“媽媽！”女騎士禁不住失聲落淚。

　知母莫過女，希爾德當然看得出來，母親這一去，就不打算活著回來了。

　不僅是因為“寒冬之戒”極度危險，隨時有可能在她手中炸裂，更因為她心中有愧，寧願給那個被她選中、替瓦雷斯世界擋災的晶壁系陪葬，就當是向那個世界所有無辜的受災者贖罪。

　“法拉女士，您不能這樣做。”喬安抬手攔住首席女巫，“這是一個陷阱。”

　“陷阱?”包括法拉女士在內，眾人全都面露錯愕。

　“‘寒冬之戒’被宙克斯克爾施加了詛咒，碰觸戒指的人，將如同安格爾波達一般，淪為受邪神控制的傀儡。”

　法拉女士深吸一口氣，臉色蒼白。

　“其實不用犧牲其它晶壁系的無辜生靈，也有辦法延阻‘寒冬之戒’自毀。”

　看到大家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彩，喬安微微一笑，徑直走到祭壇跟前，閉上眼睛，回想了一下昨天在《命運聖典》中解讀出的咒文，低聲吟詠。

　回應他的召喚，祭壇冰面覆蓋下的池水暗流湧動，一道冰柱由池中徐徐升起，自行塑造成曼妙的女性胴體，緩緩睜開眼眸，仿佛一尊精美的冰雕獲得了生命與魂靈。

　“啊?！卡桑德拉！”蓋娜喊出“冰之先知”的名字，眼中滿是怒火，“真有你的啊，卑鄙的叛徒！你還好意思出現在我們面前！”

　赫琳女士沒好氣的瞪了女兒一眼，示意她閉上嘴巴，保持安靜。

　卡桑德拉那雙冰藍色眼眸不帶絲毫感情，從冥河神殿眾人臉上一一掃過。

　“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裡重逢。”

　“先知，連你也有想不到的事情嗎?”

　法拉女士強忍著怒氣，語帶嘲諷。

　“人的命數由天注定，所謂的先知，只能預見命運，卻無法改變命運，只不過是受神意與天數操縱的木偶罷了。”

　卡桑德拉的目光駐留在法拉女士臉上，流露出若有若無的歉疚。

　“當初是我對不住你，你當然有理由恨我，如果你想報仇，盡管出手殺我，我是不會反抗的。”

　“不過在你動手之前，看在老交情的份上，務必聽我一句勸——盡快逃離瓦雷斯天宇，或許還來得及保住性命。”

　法拉女士歎了口氣，轉身對喬安說:“維達博士，我沒什麽可說的了，接下來要怎麽做，全聽您的吩咐。”

　喬安點了下頭，望向祭壇上的卡桑德拉:“先知，我需要你的幫助，阻止‘寒冬之戒’自毀。”

　“很抱歉，你的要求，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圍。”

　“你只需要做你能力范圍之內的事，其他的事情不用你管。”喬安不動聲色地說。

　“冰之先知”微微一愣，上下打量這位年輕的法師，眼中浮現一抹疑惑。

　“年輕人，你似乎知道些什麽，然而這都沒有意義，無論你們怎麽努力試圖拯救這個世界，注定都是徒勞，什麽都改變不了。”

　“不試試看，怎麽就知道一定不行?”

　“很遺憾，法師先生，我曾佔卜過你的命運，你很聰明，也很努力，請別逼我說出你這一生的結局，那絕對不會令你感到開心。”卡桑德拉搖頭歎息。

　“那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先知，人的命運並非一成不變。”

　喬安伸出右手，在冰元素池上按出一個手印。

　“請再佔卜一次我的命運。”

　卡桑德拉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一時愕然失措。

　“佔卜吧，先知，就像四年前你曾為我做過的那樣，看一看四年過後我的命運，還有這個世界的未來，是否存在你未曾設想過的轉機。”

　年輕法師從容不迫的話語，執著堅定的眼神，流露出令卡桑德拉禁不住為之心折的強大自信，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勉為其難的接受了他的要求。

　“好吧，法師先生，雖然我很清楚這只不過是在浪費時間，不過，既然您執意如此，我也就只能照辦了。”

　“冰之先知”屈膝跪在冰面上，右手食指輕觸喬安留下的掌印，眼簾微垂，沉思冥想。

　就在眾人緊張的注視下，她的表情漸漸起了變化，由淡漠轉為疑惑，繼而是無法遏製的驚詫。

　“這怎麽可能?！”

　卡桑德拉猛然抬起頭，呆呆望著喬安，眼中滿是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