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黛麗聽了喬安的回答,便放松坐姿,把自己埋進沙發,有些無聊地望著窗口。
喬安埋頭記錄,顧不上分神聊天。奧黛麗默默獨坐許久,終於忍不住起身走到書桌跟前,與喬安相對而坐,提筆寫了一張字條,輕輕推到他面前。
“最遲到晚飯前結束實驗行不行?我可不想被霍爾頓看見自己這副傻相兒,否則他就有的樂了!”
喬安看著那張寫滿娟秀字跡的紙條,點頭回答:“行啊,你可以留下吃晚飯,房東太太廚藝不錯。”
“晚上咱們還要繼續做實驗嗎?”奧黛麗寫道。
“看你的意思,對了,你住哪兒?”
“‘山巔之城’大飯店。”新的小紙條。
喬安視線由紙條移至奧黛麗臉上,難掩驚訝:“那可是城裡最豪華的旅館!住宿費很貴的吧?”
奧黛麗歪著腦袋想了想,認真地點了兩下頭,看來是真的不便宜。
“沒必要住那麽奢侈的旅館啊!我們這裡還有一間空房,如果你不嫌棄這裡寒酸,可以搬過來跟你弟弟一起住,省錢還方便。”
奧黛麗淺淺一笑,在紙上寫下“多謝”,接著寫道:“霍爾頓知道你邀請我來同住,會被嚇得不敢回家。”
喬安愣了一下,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的詩人先生,恐怕不會欣賞自己擅作主張邀請他姐姐過來住的做法,平白多了一道約束。
“別管霍爾頓,快帶我去看看,我的新房間!”奧黛麗興衝衝地寫道。
喬安隱隱有些懊悔,可是事到如今,他也不好意思反悔,只能硬著頭皮領奧黛麗去參觀客房。
他本指望奧黛麗挑剔幾句,比如批評房間狹小凌亂,自己就可以“借坡下驢”,勸她還是繼續住高檔旅館更舒適。
結果事與願違,奧黛麗沒有對客房表示任何不滿,簡單地巡視了一圈,就挽起衣袖,拿起掃把,樂呵呵地打掃起衛生來。要不是嗓子中了“失語術”,這會兒她大概會一邊乾活一邊快活地哼著歌。
喬安怎麽好意思讓貴客自己動手打掃房間,連忙跑過來,奪下奧黛麗手中的掃把,塞給她一杯紅茶,請她坐下休息,自己麻利地拾掇起來。
奧黛麗捧著茶杯,坐在床沿邊,輕輕晃著腿,笑眯眯的看著喬安忙碌。
喬安無意間回頭望了一眼,午後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奧黛麗身上,白金色秀發仿佛就要融化在陽光裡,在光與影的巧妙烘托下,少女清麗逼人的側顏線條變得格外柔和,增添了幾分溫柔恬淡的女人味,捧著茶杯靜靜坐在床邊,整個人美得就像一幅古典油畫。
可惜這幅美得發光的“油畫”只能永久保存在喬安的記憶裡,奧黛麗可不是那種能夠一直安安靜靜坐著不動的性格,跑到喬安剛剛整理好的書桌跟前,放下茶杯,匆匆寫了一張紙條,展示給他看。
紙條上寫著:“如果我想常住這裡,要交多少房租?”
喬安抹了把汗,搖頭道:“你協助我研發法術都沒拿傭金,怎麽好意思讓你分擔房租。”
奧黛麗沒再跟他客氣,等喬安打掃完了客房,就用紙筆代替嘴巴跟他聊天,打聽他的家世。
喬安先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出身,過後隨口打聽她的家庭情況。沒成想自己的無心之問,似乎給奧黛麗帶來極大困擾,捏著鉛筆遲疑許久也沒有正面作答,反而向喬安打聽自己的弟弟霍爾頓是怎麽向他介紹出身來歷的,仿佛要找一個參考答案。
喬安不明白她在顧忌什麽,就如實相告:“霍爾頓說他出生在迦南一個古老保守的貴族家庭,但是他的母親在家族中沒有名分,所以他也只是一個不受家族重視的……”“私生子”這個詞,他沒好意思說出口。
奧黛麗歎了口氣,臉色顯得有些複雜。提筆在紙上寫下一行潦草的文字:“霍爾頓的確受到我母親那邊的親戚的歧視,但是我父親和我大哥一直很維護他,我這次來新大陸尋找霍爾頓,也是得到我大哥的默許,否則休想離開迦南國境。”
她這話看似尋常,喬安卻從字裡行間覺察到細思恐極的細節。
沒錯,奧黛麗和霍爾頓都出身於貴族家庭,然而像迦南這樣具有千年歷史的古老王國,貴族多了去了,算不得稀奇。但是奧黛麗提到“國境線”,這就有點不同尋常了,什麽樣的貴族,才有能力封鎖一個國家的邊境線,目的僅僅是阻止一個女孩離開這個國家,去追尋離家出走的弟弟?
能做到這個地步, 至少得有權力調動迦南國防軍!
姑且算奧黛麗的父親是一位頂級貴族,擁有大片實封領地的大領主,並且掌握著王國的軍權,除了貴族領主的身份,還擁有諸如“陸軍上將”之類的頭銜,或許有能力臨時調動國防軍封鎖邊境線,然而那要麽是外敵入侵國難當頭的關鍵時刻,要麽就是存心發動兵變,才會做出如此激烈的舉措,豈能僅僅為了阻止女兒離家就隨意調動大軍?
真要出了這種事,怎麽向王室與內閣交代?這是嫌自己命長了嗎?
喬安對迦南政壇不甚了解,但是從相關的新聞報道來看,迦南王國的軍權向來牢牢掌握在君主手中,並不存在什麽權傾朝野、手握重兵的權臣,奧黛麗所謂的“貴族家庭”,該不會就是指迦南王室吧?
喬安又聯想到奧黛麗的全名是“奧黛麗·羅森塔爾·錫安”,而錫安恰恰是迦南王室的姓氏,“羅森塔爾”則是迦南王后朱諾夫人娘家的姓氏——羅森塔爾部落,天方沙漠中的六大靈能氏族之一。
奧黛麗的弟弟霍爾頓,並沒有“羅森塔爾”這個中間名,考慮到他並非朱諾王后所出,是個“私生子”,的確沒有資格給自己加上“羅森塔爾”這個中間名。
經過一番分析,喬安越發懷疑奧黛麗其實是現任迦南國王約書亞八世的女兒,一時按捺不住刨根追底的衝動,便把實驗日志翻到空白一頁,匆匆寫下一行字,將日志本推向書桌對面的奧黛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