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吳眼中露出欣喜的神色,一抹激動的笑容在面具裡暗暗揚起,他的第六感並沒有錯誤,這塊皮子真是一件寶貝!
準確地說,不是這塊皮子,而是這塊皮子夾層裡的東西。
從肉眼觀察這一皮革,是看不出來它有何處稀奇的,因為它本來就是一塊普普通通的料子。但有人用一種巧奪天工的手法,將皮子裡間的纖維一點一點割開,從而留出了一個不大的空隙,然後又在其中放入了想要藏匿的東西,最後再嚴絲合縫地縫合於它。
因手法高明,技藝如神,那一絲縫合的線橫竟與皮革本來的樣子相契相合,讓人完全看不出是做過手腳的。
而當念吳將手指觸碰到皮子的那一刹那,他的腦海中便翻湧而上出現相關的信息,這裡面的內容讓念吳變得驚喜非常。
因為這皮子裡藏匿的竟是名家公孫龍的墨寶!
墨寶上呈寫道:白馬非馬!
念吳在鄭隱的迷仙十術裡的經術教導下,對各個種類典籍皆熟記於胸,而“白馬非馬”的典故則是念吳在《公孫龍子》的殘篇中得知的。
話說當年公孫龍欲入山海關,但守關門的官吏看到公孫龍牽著的一匹白馬便拒絕道:“按照慣例,人可以過,但是馬不可以。”
公孫龍輕輕一笑,撫摸著馬身上的白毛,道:“白馬非馬,當然可以過。”
守門官吏聽後一陣嗤笑,搖頭說道:“白馬當然是馬,這是三歲小孩都知道的事情,你休要胡說。”
“非也,非也。”公孫龍板起臉來收緊手裡的馬繩,認真地說道:“馬是馬,白馬是白馬,兩者不能混為一談。”
“呵,早聽說名家一脈的公孫龍先生詭辯過人。”守門官吏提了提腰上的佩刀,開口言道:“若是你能讓我相信白馬非馬,那這入關的費用,我替你出了。”
“那就麻煩官吏大人破費了。”
“我還沒說完!如果我相信不了的話,這匹白馬的馬頭就得留在這!”守門官吏臉上十分淡漠,話語也格外冰冷。
“行,大人您聽好了。”公孫龍面不改色地清咳一聲,緊握著馬繩的左手略微松開了幾絲。
公孫龍微微張口,一字一字緩緩吐出,“世人對馬的理解是從物形方面的規定而來的,而白馬則是對馬身上的顏色方面的規定。對事物的形狀和顏色的規定性,自然是大不相同的,所以命色者,非命形也,則白馬與馬也是不同的。”
“可有白馬,自然不可以說是沒有馬;既然不可言是沒有馬,那麽白馬當然是馬!”守門官吏有理有據地反駁道,“既然白馬是馬,那白色的馬怎麽就不是馬呢?”
這一番話語惹得周圍要入關的行人以及其他的守門官員的一陣喝彩。
天空上雲卷雲舒,時而暴露出來的陽光照射在公孫龍的臉頰上讓他顯得格外從容不迫,他並沒有因為對方外在的氣勢而使自己弱了分毫,公孫龍緩緩地說道:“如果您說要馬,那黃馬、黑馬都可以滿足您的要求;可如果您說要白馬,黃馬與黑馬自然就不能滿足這個條件了。”
“若白馬是馬,則得到馬和得到白馬的要求就完全一樣了;但如果它們是一樣的話,那為什麽黃馬、黑馬裡是有馬,而沒有白馬呢?!”
“那是因為得到馬和得到白馬的要求是完全不同的!所以白馬非馬!”
公孫龍一言,使陽光曝地,光芒十丈。
但守門官吏依然不肯服輸,而且抓住了公孫龍言語上的一個漏洞反駁道:“照你這麽說,
馬有了顏色就不是馬了,可這天下哪有無顏色的馬!那麽,難道就能說這天下有顏色的馬都不是馬了嗎?” 公孫龍揚起嘴角,淡淡地解釋道:“馬本來就有顏色,所以才有白馬的稱呼。”
“假若馬沒了顏色,我隻能稱呼為它是馬,又怎能稱呼它是白馬呢?所謂的白馬,是指馬兒限定於白色中,而限定於白色的馬自然是與馬有區別的。”
“馬,是不受白所束縛住的馬,白是不受馬牽製的白。白與馬是兩種概念,而這兩種概念一結合則變成了一種新的概念,您用一個新的概念來稱呼已經受了束縛的概念,這當然是不行的。”
公孫龍話語一頓,沒有繼續的言語進攻逼入,而是和聲反問了一個問題,“您說有白馬即是有馬,但是能夠說有白馬就是有黃馬嗎?”
“當然不行。”守門官吏語勢弱了三分,小聲的回答道。
“您看是吧。”公孫龍笑容和暢,輕聲說道:“若白馬是馬,黃馬是馬,那黃馬就是白馬嗎?您剛說了,當然不是!”
“所以您已經承認了,有馬區別於有黃馬,所以黃馬非馬。既然黃馬與馬您已經區別開了,可你為何非得要把白馬和馬等同起來!”
公孫眼神中透露出精芒,身上浩然之氣湧動,聲音提高言道:“你的這種矛盾行為就像讓飛鳥沉到水裡飛翔,讓棺與槨各在西東一般可笑!”
“真是胡鬧!”
守門官吏被連續不斷的斥責逼得臉色通紅,最後一句“胡鬧”也使他倒退好幾步,且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而停留在周圍觀辯的人群中也變得鴉雀無聲,直到一個鼓掌聲帶動另一個鼓掌聲,最後聲如雷鳴。
公孫龍沒有理會眾人的追捧,反而轉身從馬匹上的包裹中拿出了一張普普通通的白紙和一支長粗的灰色羊豪毛筆。
他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下直接席地而坐,然後將白紙鋪在並不平整的路上,右手握著羊毫筆停立在紙的三寸之上。
無墨。
公孫龍眼皮不眨一下地便將自己的左手劃向一旁的尖銳石頭,於是鮮血一滴一滴地不斷流出。
有墨,文人之血作墨!
此時風雲大變,太陽突然消失在飄來的一片烏雲裡,有人抬頭望著天空驚呼道:“有龍!”
龍隱於雲!
這是有人進階於半聖境界的前兆!
公孫龍神色凌然, 他將流滿鮮血的手在毛筆上一攥,淺淡的灰色頓時變成濃鬱的血紅,毛筆輕輕落入紙上,但他抓住筆乾的幾個指頭卻在暗暗地用力,不敢松開分毫。
意動!
筆落字成,公孫龍揮舞的筆下一動連成四字:白馬非馬!
半聖之寶,即出於世。
公孫龍也因此白馬之說而成就半聖之位!
所以,這皮革裡藏匿的竟是半聖之寶!
念吳戀戀不舍地松開摸著皮革的手,他慢慢地起身呼了一口氣,對著攤主說道:“我要你這個......鋪在地上的皮料!”
“你說,你要什麽?”攤主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攤主此時十分茫然,雖然他攤子上最貴重的東西已經被買去了,但是其余的物件也不是下品啊,怎麽這個賣家反倒看上了自己用來鋪地的這塊料子?
難道這料子裡有寶貝?
不可能啊,自己的眼光是多麽的犀利,若是有寶貝早就發掘出來了。
齊南衣在一旁也非常不解,於是貼近念吳的耳邊悄聲問道:“這塊料子有什麽奇特嗎?”
“有啊。”念吳非但不小聲,反而提高了聲音,道:“這種皮料是我師父最為喜歡的一種,我若是能在他壽辰上送給他一件用這塊皮子所做出來的衣服的話,那他一定會感動地哭出來!”
齊南衣愣住了,她心想:鄭道長口味品格這麽獨特?
也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