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
念吳的思緒意識被困在一方巨大的漩渦之中,陰陰冷冷,孤孤零零。
漩渦的中心有一個土黃色的三平米大小的平台,念吳就站在這上面,身上的道袍隨著周圍的大風擺動著。
在念吳的面前有一顆巨大的金豆,這金豆上赫然寫著太平兩個大字,在大字周圍還刻有細細麻麻的小字,如:奉天承運,黃天當立,順命而為......
“這是哪?”念吳望著周圍的環境喃喃自語道。
“這又是什麽?”念吳驚疑地看著眼前的金豆。
金豆光芒閃閃,是這片漩渦中的唯一光源,漆黑的世界裡隻有光是最使人親切的。
念吳下意識地伸出手觸摸著那顆最為光亮的“太”字,不知為何,一種心酸突然湧上心頭。
緊接著,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歌謠。
“娘的寶寶,快點睡覺,這樣就能不煎熬;娘的寶寶,馬上睡覺,深宮裡面唱小調......”
“娘?”念吳的心被這聲音揪了一下,忍不住喚道。
“陽兒乖,快睡覺。”
除了清晰的聲音,一幅深宮裡的畫面也出現在念吳的眼前。
畫面裡有一個穿著宮女衣服的溫柔女子在抱著個小嬰兒躲在柴房裡哼著兒歌。
嘭嘭嘭!
柴房的門突然響了起來。
“青扇,太子妃正在找你呢,你快出來吧?”敲門的人小聲地呼道。
門外的這個人是青扇在這深宮裡唯一的朋友,他叫做吳貴喜,是一個權利不大不小的太監。
這間柴房還是吳貴喜幫忙給青扇找的藏嬰兒的地方。
這裡被宮裡廢棄了很多年,根本沒有人會到這邊來,正因為如此,它才安全。
“哦,好!”太子妃的傳令青扇不敢不聽。
青扇隻能輕輕地將孩子放在地上的裝著被褥的籃子裡,然後提著籃子把他藏在一堆木柴的後面。
“陽兒,娘很快就會回來,記住,不要哭哦。”
這個孩子躺在籃子裡竟好似聽懂了似的點了點頭,隨著又露出了一副天真無邪的甜甜的笑臉。
青扇看到孩子的笑臉,心裡就像吃了一顆蜜糖一般,頓時覺得自己所受的苦和難都沒有了。
“青扇,快出來啊。”吳貴喜在門外著急地說道,“你知道太子妃那個脾氣的,去晚了你可就挨罰了!”
“知道了。”青扇一步三不舍地看著孩子出了柴房的門。
門外的吳貴喜在等待著,隻是他的臉色不知道為何那麽蒼白。
“哥,你怎麽了。”她看到今天吳貴喜的臉色好像不舒坦似的,於是關切地問道。
青扇和吳貴喜已經義結金蘭,所以她見到吳貴喜都會叫一聲哥。
吳貴喜啊了一聲,然後慌亂地回道:“可能吃壞肚子了。青扇,你快去找太子妃吧,這事可不能遲。”
青扇沒有起疑,反而調皮地吐了下舌頭,說道:“那我去了,哥。”
吳貴喜強擠出笑容,看著青扇越走越遠,然後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當中。
啪!
吳貴喜突然用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他露出憤怒的表情,嘴裡自言自語道:“那可是你妹子的兒子!”
打完之後,吳貴喜又露出無奈的神情,歎道:“深宮之處哪有情面可言,青扇,哥哥對不住你了。”
吳貴喜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推開柴房的門進去了,他慢慢地走到那堆木柴的後面,
找到藏在籃子裡的孩子,然後慢慢地蹲下身子憐憫地看著他。 “陽兒,不要恨我。”吳貴喜心懷愧疚,但仍然努力地在找讓自己良心稍安的理由,“要恨就恨你的父親。是他的無能懦弱、不管不顧,造成了你的死。”
吳貴喜伸出手來輕輕地撫摸著孩子的臉蛋,嘴上卻惡狠狠地說道,“不過話說回來,呵呵,你其實本來就不應該活。在青扇懷上你的時候,我就起了為她打胎的念頭,可是那時我心軟,竟沒拗過青羅的執著。”
“可是你看,到現在變成這樣一個悲慘的結果,你和你母親都得死!”
吳貴喜說到情緒深處,竟猛地一下把孩子抱起來,露著猙獰地表情吼道:“這就是背叛的下場!”
“我和青羅義結金蘭時有過約定,在這深宮中相依為命,不拋不棄,可是你母親卻違背諾言跟那癡傻太子好上了,並懷了你!”
“說好的是和我相依為命,可是命呢?都為了你和那傻子而活了。”
往往你最恨的人,就是你當初最愛的那個人。
當一直堅持的事情沒了希望,那就沒了支撐,而心中那些原始的負面的欲望就一股腦地全都暴露了出來。
吳貴喜亦是如此。
“狗奴才果然是狗奴才,背叛情誼的話竟說的如此冠冕堂皇。”吳貴喜背後突然傳來了一個讓他毛骨悚然的女聲。
柴房這邊怎麽會有人過來?
吳貴喜打了個哆嗦,轉過身去將孩子藏到背後,他看到了一個面容青澀、短發齊耳的少女倚在門邊。
但是她的穿著不是宮女裝飾,而是宮外的衣物,其料子是上品,看來此人不是一般人。
“你是誰?”吳貴喜頭上冒著冷汗,咽著口水問道。
吳貴喜自認為見過許多貴人面容,但眼前這一位自己卻從未見過。
“我?”少女想了一下,宛然一笑說道:“我都忘了我真名叫什麽了,不過別人都稱呼我為,朱雀。”
“我知道你叫吳貴喜,一個不知死活、敢罵尊貴的太子殿下的小太監。”少女話鋒變得犀利,語言如刀一般頂住了吳貴喜的胸膛。
“你是太子的人......”吳貴喜身子顫抖了一下,差點把手裡的孩子掉在地上。
宮裡都言太子癡傻無能,但沒想到被人恥笑的太子竟然還有自己的勢力!
吳貴喜想到了一個詞: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呵呵,倒是挺聰明。”朱雀哼了一聲,道:“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但是眼下有一個能讓你將功贖過的機會,你想不想要?”
吳貴喜知道朱雀的意思,這是讓他在司馬衷和賈南風之間選擇,到底向誰表忠心。
一個是外表癡傻、實際精明的太子,一個是手段狠辣、妒忌心強的太子妃。
吳貴喜選了哪個, 另一個都不會放過他。
“你在顧忌太子妃?”朱雀看出了吳貴喜的顧慮,不由得笑道:“吳貴喜,你是個聰明人,你要知道這大晉是姓司馬,不姓賈!”
“不知太子殿下的命令是什麽?”吳貴喜弱弱地問道。
朱雀滿意地點點頭,道:“將這孩子送出宮外,交於一家良善之人收養,這就是太子殿下給你的任務。”
“宮內把守很嚴,我一人都沒法出去,何況帶著一個孩子。”吳貴喜搖搖頭說道。
“放心,今天道路順暢,萬事大吉,在宮裡,你什麽阻礙都不會遇到的。”朱雀承諾說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但此時吳貴喜的腦海中還是有一個黑胖女人的影子揮散不去。
太子妃,賈南風。
朱雀打了個響指讓吳貴喜驚得回過神來,她輕聲地對吳貴喜說道:“你把任務完成了,還有一線生機,而你若是不接,你現在就得死!”
話完,一道風刃從吳貴喜的臉頰上劃過,一滴滴鮮血嗒嗒地留了下來。
“這隻是一個小警告。”朱雀話音轉冷地看著吳貴喜說道:“若你再猶豫,劃過的可是你的脖子了。”
面容姣好的少女瞬間變成了無情的殺手。
吳貴喜立馬恐懼地回答道:“我...我畢死效忠太子殿下!”
背信棄義這種事,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對於吳貴喜來說,哪個選擇活的久便選哪個。
“這才乖嘛。”朱雀露出整齊的八顆潔白牙齒,道:“我要你,現在就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