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我終日打雁,今日卻被大雁晃了眼。”念吳耳邊的轟鳴聲逐漸微弱,他揉著刺痛的太陽穴皺眉說道。
念吳本來以為伍瘸子身上這兩隻小鬼,隻是因為輪回道的疏忽,導致黃泉路上少兩人;可他實在沒想到,從這兩隻小鬼身上竟揪出了一個千年難遇的活死魂。
在《鬼末道語》一書中曾言,這種活死魂在沒有完全佔領肉體的情況下,功力道行是微末的,並不能現形傷人;但卻能以自身養鬼物,從而達到可以攻擊生靈的能力。
如果再讓活死魂完全佔據了肉體的話,那它便有了強盛的道行法力。按照記載中,蟄伏時間與奪舍佔據肉體後的力量成正比,大體比例是百年為一境。像楚平王熊居這般春秋時期的人物,若是待他完全醒來後,那怕是一下子得到無為境。
“不行,我得去找伍瘸子。”念吳心中焦躁不安道。
楚平王可以遠程傳來具有威脅力的警告聲,想必他定能夠催動力量,甚至已經可以掌控住伍瘸子這一具宿體的部分行動能力了。
或許熊居的最終目的不僅僅是滅掉伍瘸子,而是還要佔據他的肉體重新化作人形,再次成為這人世間的第二個楚平王。
可是熊居想要完全佔據伍瘸子的身體也是有難度的,其實早先說過,伍瘸子一年前本來就應該死了,換句話說,一年前熊居就理應奪舍成功了。
但有人求來了替死符,幫伍瘸子留住了一條命,而她自己卻肉體消隕在這塵世當中,不僅如此,殘留的神魂也被囚禁在九幽之下,不斷地受著冰火兩重天的折磨。
這便是逆改天命,替人受死的代價。
因為有些事情,不是死亡就能結束的;要不然,死倒是一件幸福的事了。
“我的九天鎮靈符呢?”念吳從屏風後面扯出剛換下來的那一身舊道袍,然後在裡面摸索著,隨之翻出了一遝厚厚的符。
這些符裡的三分之一是念吳自己畫的,其余的三分之二則是鄭隱出遠門時擔憂念吳的安危而留下的。
念吳口中所說的九天鎮靈符是鄭隱所留的符中威力最為強橫、品階最為高質的一種。它的能力便是可以鎖住萬物境第一步及以下境界的生靈的魂魄,當魂魄不動,肉體便也不會動,所以此符又名金光定身符。
“找到了!”念吳小心翼翼地從散落在一地的符當中拿起了一張樸素無華的黃紙條,興奮地喊道。
嘭嘭嘭!
緊促而又用力的敲門聲。
“什麽事?”念吳被這雜快的敲門聲亂了心情,蹙著眉頭不喜地問道。
“念吳公子,大事不妙了!”門外家仆的聲音傳來,道:“老宅傳來消息,管家被殺,龜甲以及譯文也全都被人搶走了!”
糟糕!
念吳聽後臉色一變,立馬抬手掐指一算,經過幾番撥動,一片朦朦朧朧的霧氣出現在自己腦海中央。
起霧避天機!
那人警惕意識很高,且施展了躲避天機之術,念吳也無法測到他是何人,在何地,又將做何事。
但念吳心中卻浮現起一個瘸拐的身影,他腳步輕浮但踏地聲卻又如此陰冷地擊中著人的每一拍心跳。
......
齊府老宅。
啪!
念吳清晰地看到雕著深海龍龜的紫木椅的扶手上被齊古相憤怒地拍出了一層細細的裂紋。
“你是說凶手是被鬼魂附身的伍瘸子?”齊古相面目有些猙獰地問道,
他已經盡量地壓低自己的聲音,但卻依然略微響些。 “對。”念吳點頭回答道。
“義父,我派家奴去管家死的地點調查過了,那是一處荒地,沒有打鬥的痕跡。”齊南衣把所有的知道的信息呈說出口:“不過,有人曾在大街上看到管家神情呆滯,且身邊跟著一個瘸拐的男人。我想那個瘸拐之人就是伍瘸子吧。”
“迷魂術。”念吳輕輕說道。
“什麽?”齊古相皺眉問道。
“它使得是迷魂術。”念吳一點一點地解釋道:“迷魂術是上等鬼靈會使的法術,它能迷失人的心智。一旦有人中了此招,那他便會乖乖地聽從著施法者的任何命令。”
“可惡!”齊古相咬牙切齒地吼道。
本來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但齊古相完全沒想到在東風來到之前竟還下了一場瓢潑大雨!
馬未過河,便失了前蹄。
伍瘸子是這一行中最為重要的一環之一。下墓時若沒有專業且經驗豐富的盜墓人,便如同在危險境地中還瞎了一雙明亮的眼睛。
“念吳小師傅,你還能憑著記憶將龜甲裡的內容謄寫出來嗎?”齊古相知道生氣無意義,於是眉頭由皺便松,無奈地歎了口氣,苦澀地問道。
“能。”
“那就好。”齊古相終於聽到了一個好消息,他的臉頰也慢慢地緩和起來,“至於替代伍瘸子的人選,老夫隻能退而求其次了。”
“不知次為何人?”念吳疑惑地問道。
齊古相狡兔三窟,在他心中竟還有預留的備用人選。
“如今在鬼市中風頭大震的鄒二娘!”齊古相眼神眯露出精芒,緩緩地說道。
鬼市,彭城獨有的一種特殊交易性的集市。
人有人市,鬼有鬼市。當然這裡所說的鬼不是真正意義上具有虛無能量的鬼,而是那種白天裝人,晚上扮鬼的交易者。
交易的東西也與明面上眾多店鋪裡的不同, 在黑市中,任何東西都可以交易。
比如說:武具、藥材、典籍、丹藥甚至是人情以及出手機會。
齊古相便是要去黑市請鄒二娘出手,替代伍瘸子的位置,共往彭祖墓。
“義父,這鄒二娘不如就我與念吳公子去請吧。”齊南衣在一旁突然主動請纓,話語中還帶上了念吳的名字。
齊古相眼皮輕輕地一耷拉,心裡微微一想,便頷首詢問著念吳的意見,“念吳小師傅,不知您方便與否?”
念吳心裡有一絲疑惑,齊南衣為何要捎帶上自己,不過這點疑惑很快就被去鬼市的好奇念頭給打磨掉了。
雖然念吳在彭城住了十年,但這所謂的鬼市他卻一次都沒有去過。
主要是鄭隱不願意念吳去鬼市,他曾言:人有正道,何走鬼途?
念吳沒好氣地反駁,說鄭隱這是道家形式主義,然後非得要去。每當這時,鄭隱便會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蹲在木屋門口,嘴裡還哭訴著念吳不孝敬他了。
婆婆媽媽。
這是念吳對他師父的唯一定性。
心軟。
這是念吳對自己的定性之一。
所以鄭隱每次的哭訴都會起效。當念吳敗下陣來後,他總會得意洋洋且屁顛屁顛地為念吳熬參湯。
抓住徒弟的心,必然先要抓住徒弟的胃。
不得不提,這十年來,鄭隱從未讓念吳下廚過一次!
不過這一次,念吳終於聽不到鄭隱對他的哭泣般的阻攔了,於是他露出帶著期待性的微笑,點點頭和聲說道:“方便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