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正是這些人抓住了時代給予的機遇，成為了整個華國最先富起來的那一批人，雖然與當時的主流社會格格不入，沒有面子，卻非常實在的得到了裡子。

　　顧青微微一愣。

　　她沒想到顧國章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來，“爸，您問這個做什麽?”

　　顧國章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下，道:“沒什麽，就是看著現在街上自己擺攤做生意的人越來越多了，聽說有些膽大的，還跑到廣省申海這些地方倒騰東西回來賣，一倒手就賺了不少的錢，你們……怎麽看?”

　　顧青還沒說話呢，楊秀芸就開口了。

　　“我看不好！”楊秀芸皺著眉頭，“前幾年那些投機倒把的人有什麽下場你可別忘了，這才過了幾年呀，你看看現在那些個體戶都是些什麽人，沒有工作的二流子，從牢裡出來的勞改犯，有幾個是正經的！”

　　楊秀芸所說的，便是這個時候人們對個體戶的普遍印象。

　　顧國章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顧青這時候倒是看出來點什麽了，大概，她爸這是有點什麽想法?

　　不過……

　　顧青仔細回憶了一下，前世顧國章去得早，但他所在的家具廠這幾年的效益卻一直都很好，直到後來私營的小家具石越來越多，受到了衝擊，才趕上了九十年代的下崗潮。

　　顧國章因為手藝好，在家具廠是很受尊重的大師傅，按理說他在家具廠呆得應該很舒心才是，怎麽突然就有了這樣的想法呢?

　　雖然不解，但顧青卻仍是極為肯定地道:“媽，這您可就想錯了，咱們國家既然已經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了，肯定不會再走回頭路的，您可別覺得那些個體戶正經，只要是不偷不搶，用自己的雙手掙錢，那就沒什麽丟人的，現在大家都覺得捧著鐵飯碗才是正經的，看不起這些自己做生意的，指不定再過幾年得羨慕死人家呢！”

　　楊秀芸還有些不信，“那哪能呀?咱們村子裡是沒有這樣的人，但隔壁村子裡就有一個二流子，整天穿著條跟大掃把一樣的褲子，就是穿著條什麽牛仔褲，這不是外國放牛娃穿的褲子嗎?穿這麽些衣服也就算了，還整天倒騰著低買高賣，錢賺了多少是不知道，但他家老爹覺得丟人，沒少拿燒火棍追著他打呢！”

　　顧青聽了忍不住“噗嗤”一笑。

　　大掃把一樣的褲子?

　　外國放牛娃穿的褲子?

　　這應該說的是喇叭褲和牛仔褲吧。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喇叭褲和牛仔褲開始在華國的年輕人之中流行起來，而在年長一些的人眼中，這無疑就是離經叛道的，甚至當時還有過學校拒絕穿牛仔褲的學生入學的事。

　　由此便可以看出當時的社會對這些新興事物是什麽樣的反應了。

　　顧青搖了搖頭:“媽，您說的跟大掃把一樣的褲子，那是喇叭褲，還有啊，牛仔褲也不是外國放牛娃穿的褲子。”

　　“甭管那是什麽褲子，反正不是什麽好的。”楊秀芸嘀咕道。

　　顧青有些無奈。

　　楊秀芸的態度其實就是這個年代很多人的態度。

　　這也難怪，前面十幾年，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經歷了太多的苦難，連帶著讓人輕易都不敢再去接受新興事物，更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去，這時候能走出來做生意，不是被逼到絕境了，就是找不到工作的無奈之舉。

　　想想後世，那些做生意賺到錢的人可謂是受盡羨慕，這其中的反差無疑是巨大的。

　　不過……

　　現在看不起個體戶不對，後世那一切向錢看的社會風氣也不見得對，只能說都是時代特色了。

　　顧青知道，楊秀芸這樣的念頭早已經根深蒂固，想要改變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所以她也沒想著這就能將楊秀芸給說服了。

　　她轉頭看向顧國章:“爸，我覺得做個體戶也沒什麽丟人的，都是靠自己的雙手吃飯，工廠裡的工人也不會比個體戶高貴到哪裡去。”

　　顧國章一怔。

　　他覺得，閨女是不是已經猜到些什麽了?

　　但這怎麽可能呢，他還什麽都沒說呢！

　　顧國章還沒說話，楊秀芸便笑道:“丟人高貴都不關咱們家的事，你爸現在在廠裡就挺好的。”

　　顧青眨了眨眼沒多說什麽。

　　而顧國章，他想著自己的想法還不成熟，目前也就只是一個想法而已，倒不如等確定了再與家裡人說，於是也笑了笑沒有開口。

　　這個話題便就這樣提過了。

　　說話的這會兒功夫，顧青已經吃完了一碗稀飯和兩個饅頭，以及半盤子的番茄炒蛋。

　　把碗筷收拾好，她拍了拍自己吃得有些撐的肚子，往院子裡看了一眼，“爸，媽，小白人呢?”

　　聽顧青問起顧白，楊秀芸有些沒好氣地道:“這臭小子，一大早吃了早飯就不知道野到哪裡去了，這暑假都過了十幾天了，也沒見他做過作業，到時候開學的時候老師不給報名，我看他怎麽哭！”

　　顧白下學期開學就該上初二了。

　　顧青忍不住偷笑。

　　正說著話呢，顧白就滿頭大汗的從外面回來了。

　　他將楊秀芸先前這話聽了個尾巴，進了屋先是端起搪瓷盅喝了大半盅的涼開水，然後有些不滿地道:“媽，您什麽時候見我因為作業沒做完報不到名的?”

　　顧國章和顧青在旁邊哈哈大笑。

　　楊秀芸瞪了顧白一眼:“就算沒有，你就不知道拿了你姐以前的課本好好預習一下下學期的課?你什麽時候讀書能像你姐一樣，我就不替你操心了！”

　　被拿來跟顧青作對比，顧白立即灰溜溜的縮到一邊。

　　顧青打從開始上學，就一直是大家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而顧白，他人也聰明，只不過一直定不下心來學習，努力一下吧，成績就上去了，再放松一陣，就又下來了，就這麽忽上忽下的。

　　“媽，”顧青嘿嘿一笑，看了顧白一眼，“要不這麽著吧，反正現在放假了，我也有時間，就讓小白天天跟著我一塊兒看書學習好了，保管把他的成績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