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軍花了近兩個月的時間,終於佔領了潮州城,由於許有信的抵抗,鄭芝龍
將城裡的青壯男丁屠戮一空,又破了許龍佔據的南洋寨,佔領南洋寨後彼等倒沒有屠寨,不過將寨子扒了,將裡面的人口全部遷到平地上。
至於潮州城的人口,鄭芝龍準備讓自己遍布福建沿海各島上水軍的家屬搬進
去,今後潮州一地便是他鄭芝龍的“基本盤”了。
至於以前盤踞潮州一帶的“七大寇”,萬禮投靠了安國軍,黃海如、朱阿堯
一早便投靠了鄭軍,蘇成戰敗身亡,其部將蘇利逃回了碣石衛,後來又投靠了安國軍,楊虎、許龍盤踞的大寨都被鄭軍攻破,兩人全家被殺,盤踞大埔三河壩一帶的吳六奇一見勢頭不對也投降了。
鄭芝龍佔領潮州之後還沒有休整多久,南京方面便來人了,鄭芝龍一開始還
以為是指責他“無端挑起邊釁”,正準備想一個理由搪塞過去,沒想到卻接到朝廷讓他攻打安國軍的聖旨。
這下鄭芝龍有些躊躇了,若是海上作戰,他鄭芝龍誰也不怕,前不久還將尚可位的船隊打得大敗,不過陸上作戰他卻沒有信心,這安國軍能有今日之勢,其陸師的驍勇善戰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更在池州大敗韃子精騎,人脈廣泛的他豈不知曉?
於是他就想推脫,沒想到來人拿出了事成之後封他為南安公以及閩粵總督的旨意,這下鄭芝龍便有些心動了,他對這些官位、爵位倒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廣東的產糧地,別的不說,如果拿下惠州,他麾下的二十萬大軍的糧食便有著落了。
朝廷如此行事,自然是打著讓鄭芝龍與安國軍兩敗俱傷的主意,在江南彼等可不敢直接向安國軍宣戰,一旦不濟,南京就危險了,不過在廣西、福建向安國軍進攻以消耗彼等之實力倒是朝廷諸公非常願意見到的,一旦安國軍實力大損,再從南京出兵便事半功倍。
他們也想到一旦鄭芝龍成功了,估計又是一個安國軍,不過如今國家形勢艱危,北面的韃子又在虎視眈眈,自己按兵不動的話只會讓安國軍越做越大,於是在呂大器報來盡起狼兵進攻桂林之事後,便有了讓鄭芝龍從東邊夾攻的主意。
鄭芝龍也不是傻子,廣東之地的精華在於廣州府、惠州府、潮州府,廣州府賊軍必定拚死守衛,他也不想讓自己花費巨資打造的陸師白白消耗在那裡,不過拿下惠州之地,與安國軍平分廣東還是有可能的,自己有龐大的船隊,隨時可向廣東各處進攻,安國軍在疲於應付之下,沒準會同意與自己平分廣東。
於是他便答應了進攻惠州,不過答應之後如何進攻又煞費思量了,由於潮州府管轄的惠來縣與惠州府管轄的碣石衛都在海邊的平地上,從惠來縣聚集重兵向惠州平推過去自然是上上之選。
不過鄭芝龍著實狡猾,他認定一旦自己的大軍在惠來縣聚集,一定瞞不過安國軍的眼睛,屆時安國軍駐扎惠州的大軍肯定會沿途攔截,自己就算拿下惠州也是得不償失——剛剛在攻打潮州府的戰役中,僅在攻打潮州城、南洋寨兩地他就損失了近萬人馬,何況這次面對的是戰力比潮州強得多的安國軍?
所以,他決定兵分兩路,一路由鄭彩、鄭聯兄弟率領五萬精銳還是從惠來出發,這一路是正兵,而另一路他卻親自率領大小船隻三百艘直撲廣州,隨行的還有一萬最精銳的陸師。
這一路是奇兵,他不指望靠著一萬人以及船上的水兵能拿下廣州,
不過三百艘大船聲勢浩大,安國軍一見還以為彼等的主力在此,沒準會抽調惠州的人馬來護衛廣州,屆時鄭彩鄭聯兄弟便有機可乘了。
等鄭彩鄭聯兄弟拿下了惠州,自己再與安國軍簽訂城下之盟,以自己的財力,休養生息幾年後,不見得打不過安國軍,屆時自己這閩粵總督便坐實了。
鄭彩鄭聯那一路他多少有一些信心,這兩兄弟才能平庸,不過勝在忠心,都是鄭家的人嘛,更令人放心的是先鋒施琅,此子雖然有些囂張跋扈,不過才乾卓絕,無論是水師還是陸師,帶兵打仗很有一套。
所以,他讓自己麾下的大將施福擔任前鋒,率領一萬大軍在前面開路,實際指揮者便是施福的侄子施琅,一旦施琅得手,後面的鄭彩鄭聯打主攻不行,不過錦上添花還是可以的。
故此,他沒有采納多數人的由水師運送大軍在碣石衛登陸,就在碣石衛與惠來之間與安國軍大戰一場的建議,而是施行一正一奇的策略。
在碣石衛登陸好是好,不過一旦被驍勇善戰的安國軍陸師纏上,恐怕也不能輕易脫身——安國軍的戰例他也研究過,彼等最善於打殲滅戰,一旦事有不濟,自己幾萬大軍全部交代在惠州那就太不合算了。
從潮州到廣州,海路不下八百裡,鄭芝龍想要出奇製勝,水師就得提前出發,他也是這麽做的,由於此時還是北風盛行的時候,他親率船隻提前五天出發了,讓鄭彩鄭聯五天后再向惠州攻擊。
駐扎惠州的楊天星部一早便通過按察司的探子得知了鄭芝龍在惠來附近聚集大軍的消息,得知此事後他一方面派出快馬通報李安國,一方面隻留三千人馬鎮守惠州,自己率領九千人趕到了海豐縣。
來到海豐後,他又動員海豐以東的居民暫時搬到海豐以西,海豐與碣石衛之間有一條螺河,等居民全部搬到螺河以西後,他讓蘇利繼續鎮守碣石衛城,自己率領九千大軍渡過螺河,並布置在宋奎光大軍駐守的甲子門所西北的內湖鎮,與甲子門所形成掎角之勢。
甲子門所是碣石衛下面的一個千總所城,與惠來縣隔著鼇江相望,鼇江上,只有在甲子門所附近有浮橋,想從其它地方渡過就必須自己搭建浮橋,而搭建浮橋就必須用到船隻,用到船隻就必須通過甲子門所。
如此安排,就可以將鄭軍封鎖在鼇江以東的地區,不過這也是楊天星一廂情願,鄭軍水師強橫,可從廣東沿海任一地方登陸,一旦鄭軍真如此行事,繞過甲子門所將陸師運到楊天星部的背後他就欲哭無淚了。
幸好鄭芝龍的“擔心”幫了他的大忙。
鄭芝龍的水師出發五日後,施福的萬人先鋒出動了。
甲子門所北面有一處小山,離所城只有二十裡路,小山附近的鼇江卻很淺,人馬可以涉渡而過,不過廣東之地的河流看似很淺,卻多有很深的淤泥,想從此處通過也不容易。
與楊天星料想的不同,施福的先鋒隊並沒有從甲子門所過江,而是先折向西北,繞過甲子門所北邊小山的北部,最後再折向西,直接攻佔了已經空無一人的內湖鎮以東約莫三十裡路的葵潭鎮。
而鄭聯的兩萬大軍也如法炮製,他們也沒有通過甲子門所,而是與施福一樣,從甲子門所北側小山的南面越過此處較淺的鼇江,直接來到了內湖鎮的南邊!
如此一來,鄭聯的軍隊就將楊天星、宋奎光部隔開了!
“彼等是如何渡過鼇江的?”
楊天星聞訊大驚,趕緊問安國軍的探子。
“都督,彼等都是廣東、福建的當地人,對附近地理的熟悉肯定超過我等,若是職部沒有猜錯的話,鼇江雖然多處有很深的淤泥,不過鄭軍渡江的地方恐怕正好是淤泥較少、石頭較多的地方官,彼等覬覦惠州已久,不會不對沿途的地理水文有所探查”
楊天星點點頭,他尋思半晌又問道:“彼等不是有五萬大軍嗎?還有一部分呢?”
“都督,拖在後面的估計就是這次鄭軍的主帥鄭彩, 他倒好,不下兩萬大軍就在甲子門所城對面安營扎寨,打的估計是一旦施福、鄭聯攻擊得手便猛撲所城的主意,屆時可能還會有水上的配合”
楊天星雙眉緊皺,最後反而長舒了一口氣。
“都督,如今我軍被鄭聯攔腰截斷,正對面又有施福的一萬大軍,形勢危在旦夕,都督為何反而松了一口氣?”
楊天星笑道:“若是鄭彩傾巢出動,從葵潭鎮抑或小山南邊過河,我軍雖然精銳,不過在幾萬大軍的夾擊之下不免顧此失彼,如今鄭彩蠢笨,有兩萬大軍卻在甲子門所對面按兵不動,你馬上想辦法南下通知宋奎光,讓他抽調大部分兵力北上,我等先吃掉鄭聯!”
“啊?都督,若是鄭彩在彼等水師的配合下猛攻甲子門所,宋將軍不支之下就毫無退路了,怎麽還有余力向北進攻?”
“這你就不知曉了,宋奎光部的前身是大都督親自打造的九江營,全營一共兩萬多人,戰力位居安國軍之冠,區區甲子門所,有三千人鎮守夠了,鄭彩如果有水師配合早就展開攻勢了,我看彼等這一次是準備在陸上與我軍決一死戰了”
“那彼等橫行海上的水師?”
“不知,這就不是我等所要操心的了,自有大都督等人費心,我等的任務便是在陸上擊敗鄭軍!”
“都督,施福的大軍抵達葵潭鎮後一直沒有動靜……”
“若是本督所料不錯的話,彼等等的就是鄭聯的大軍將我們隔斷,如今我軍與宋奎光部已經被鄭聯隔斷了,沒準彼等發動就在這一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