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劉良臣在睡夢中被叫醒了。
“大人,不好了,賊軍進城了!”
“啊?!”,劉良臣不禁打了一個激靈,睡意一下全醒了。
“怎麽回事?城牆上不是有汪碩畫的人在守著嗎?”
“大人,不知怎地,北城門打開了,城外的賊軍全進來了!如今已經包圍了我等的軍營!”
劉良臣三兩下披掛好,自從尼堪的大軍西去後,他一直住在軍營裡,等他登上軍營的望樓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只見軍營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賊軍,都戴著銅盔,軍營四門附近還有火炮,他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幾乎要從望樓上掉下來。
半晌,他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狗日的汪碩畫,必定早就跟賊軍暗通曲款了”
劉良臣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很快便鎮定下來,自己這三千人都是從以前在遼東被俘的明軍中精挑細選的,又日常操練不輟,戰力遠在一般明軍之上,其中火銃兵、長槍兵、刀盾兵各三分之一,一想到自己的軍卒,他慌亂的心稍稍定了定。
“你,你,你,幾個趕緊伺機摸出城去,向貝勒爺稟告這裡的情形,就說我劉良臣為大清盡忠了,請貝勒爺為我報仇!”
他指的幾個人面面相覷,如今城池在賊軍手裡,怎麽摸出城去?不過彼等也不敢忤逆劉良臣的意思,一個個趕緊打千應道:“嗻!”。
來的自然是賀雲龍那九千饒州營的士兵了,而白天運糧過來的也並不是汪碩畫,而是翁之瑜手下的一個把總,駐守銅山的翁之瑜的五千人馬被翁之琪的水師運了三千過來,翁之瑜也在其中!
彼等先是埋伏在池州東北面的木排洲後面,等盧光祖的部隊出城後便繼續向前行駛,繞過木排洲後掉頭向上遊行駛,竟然瞞過了駐守池州碼頭的清軍水師。
以下就水到渠成了,饒是劉良臣精明過人,還是著了安國軍的道。
那一萬石糧食全是真的,反正安國軍自己要用,何必用沙袋隱瞞呢?
“轟……”,營門外的安國軍開炮了,幾輪火炮之後,營門全部倒下了,饒州營的士兵又對準營門放了一輪散彈,接著在刀盾兵的遮護下,火銃兵一擁而入。
劉良臣的遼東漢軍確實悍勇,竟然讓饒州營付出了近千人的代價才全殲這三千人,劉良臣也沒於此役。
佔領池州後,賀雲龍讓翁之瑜的三千人鎮守城池,自己帶著饒州營的士兵全部全部布置在城池西側的秋浦河邊上,秋浦河是護衛池州西側的一條大河,緊挨著池州城注入長江,秋浦河上原本有一道浮橋,被賀雲龍毫不客氣地拆除了。
在池州北面的大山與秋浦河的交匯處,還有吳候的兩千山地營士兵駐守,上萬的人馬,幾乎將池州西側防護得水泄不通,尼堪想要從此處回到宣城、蕪湖無異於異想天開。
而在碼頭上,天亮之後杜虎、陳文盛的船隊逼近之後,幾輪火炮過後,王千總一看力量懸殊,乾脆也投降了,韃子想從水路逃跑也不可得,唯有向南竄入大山一途,不過秋浦河卻是繞著大山流過的,彼等即使想要竄入大山也得能過河才行。
秋浦河是從銅山鎮附近的大山流下來的,彼等還有一個出口,那就是拿下銅山鎮,從那裡竄入大山,可尼堪的滿洲兵多為騎兵,想安安穩穩進入大山繞回蕪湖談何容易。
賀雲龍佔領池州後,立即封鎖城門,城池許進不許出。
回到牛頭山那邊,田雄、馬得功、劉良佐的部隊對牛頭山鎮、牛頭山、銅山的進攻依舊勞而無功,不過下午盧光祖等人的部隊來了之後尼堪又暫停了進攻,準備明日讓盧光祖等人上。
卻說劉良佐親自帶著三千步軍繞過銅山,沿著秋浦河向西南方向行軍,在獨山河匯入秋浦河的交界處轉向西南,期間他倒是越過銅山北面向安國軍的背後發動了攻擊,可惜由於山高林密,加上安國軍早有防備,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於是劉良佐便決定沿著獨山河一路向西南行軍,走了一天后抵達唐田鎮。
唐田鎮是位於池州南邊升金湖東南側的一個山間鎮,位於流入升金湖的唐田河的西側,從唐田鎮出發向前再走二三十裡便是東流縣了。
不過劉良佐在抵達唐田鎮後便嗅到了一絲異樣。
唐田鎮空無一人!
難道是鎮子上的居民提前發現有大軍來到,都跑到左近的山上去了?這也是明末常有的事,如果鎮子上有獵戶,彼等提前知曉有大軍過境,抄路知會居民提前撤離也是應有之意。
饒是如此,劉良佐還是有些不太安心。
當夜,他這三千人就在唐田鎮駐扎,為以防萬一,他安排了一千人值守。
半夜時分,唐田鎮南側的大山上突然鑼鼓喧天,大片的火把也出現在山上,劉良佐從睡夢中醒來,見了這個動靜也嚇了一跳,趕緊將所有人都叫了起來,在鎮子四周嚴陣以待。
這時山上又傳來幾聲火炮轟擊的聲音,有些炮彈還落到了鎮子裡頭,這下劉良佐有些發毛了,不過如今四周黑漆漆一片,他也不敢冒然上山清剿,生怕中了埋伏,便命令在鎮子四周都點上火把,所有人都枕戈待旦。
不多久,鑼鼓聲停止了,火把也熄滅了,不過劉良佐不敢掉以輕心,依舊讓兵卒時刻警惕著。
一個時辰過後,劉良佐見山上沒有動靜了,不禁冷哼一聲,“賊子必定兵力不多,否則也不會使這疲兵之計”
便下令讓那兩千人繼續休息。
不多久,山上的鑼鼓聲又響起來了,火炮也開始轟響了。
劉良佐無奈,隻得讓剛剛睡著的士兵又爬起來。
就這樣,在天明之前,他這三千士兵幾乎沒有睡著,一直醒著的那一千人還好說,一直醒著第二天反而興奮,沒睡夠的人則是一臉疲相,一個個呵欠連天的。
看來不解決這股賊軍想安安穩穩繞道到牛頭山附近是不行了,劉良佐乾脆讓昨夜值守那一千人上山搜剿,另外兩千人一半人馬值守,一半人馬睡覺。
令他沒想到的是,他那一千人正萬分不情不願地在鎮子西側列隊,準備上山清剿時,從山上突然衝下來幾百人,這些人前面是拿著盾牌的刀盾兵,後面跟著端著火銃的士兵。
這些人自然是吳候親自帶領的武功營士兵了,他的兩千人布置在池州附近,他自己帶了一千人在牛頭山背後到東流的山路上駐扎,防備的就是萬一敵軍繞過銅山側擊東流。
他這一千人都有佛朗機銃,當下在盾牌手的遮護下對著正在列隊的清兵一陣射擊,劉良佐這一千人興奮是興奮,不過一宿沒睡覺,走路都有些飄,帶隊的千總在劉良佐的重賞之下勉強逼著手下的弟兄去搜山,真要他們對敵卻是力有未逮。
於是這一千人“呼啦啦”一下全跑進了鎮子,吳候帶著幾百人便跟了上去。
劉良佐早就知道賊軍下山了,他已經讓所有的人都起床迎敵,並在鎮子中間擺好了架勢,不幸的是,被那一千人一衝,帶的他這兩千人也不住地後退。
所謂鎮子,也就是沿著道路兩側有兩排房舍而已,他的人數雖多,不過在這個地界兒也施展不開,於是他決定乾脆衝出鎮子,準備在鎮子東側與唐田河之間的開闊地上迎敵。
說是開闊地,實際上也不大,也就是相當於後世一個足球場大,兩側還是大片的竹林,緊挨著開闊地的便是唐田河上的木橋。
劉良佐帶著這兩千多人一直退到木橋那邊,他打的算盤是一旦不敵便從木橋撤回去。
不過當他來到木橋邊上向對面一望,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木橋的對面,也有約莫一兩百人正嚴陣以待,最為關鍵的是,這些人面前竟一字排開了十門火炮,火炮有兩門正對著木橋,其它火炮分列兩邊。
“轟……”,就在劉良佐的錯愕中,火炮轟響了,咆哮的散彈將木橋周圍的清兵橫掃一空。
劉良佐騎在他鍾愛的斑點馬上(其諢號花馬劉),僥幸沒有被擊中,他也是軍中宿將,一刹那便有了決斷,“衝過去!彼等裝填炮子需要一陣功夫!”
話音未落,第二陣火炮也轟響了,原來剛才只有五門火炮發射,還有五門沒有發射,就在第二輪五門火炮發射完畢時,第一輪的五門火炮也裝填好了,這便是佛朗機炮抑或佛朗機銃的好處,發射一輪,除了清理炮膛以外,剩下的便是換一個已經裝填好的子銃就行了,而無須其它步驟。
第二輪火炮擊中了跟了劉良佐七八年的斑點馬,將他掀翻在地上,一看這佛朗機炮駭人的威力,劉良佐周圍的人一哄而散,拚命向後跑,不過此時吳候帶的五百人已經將鎮子的東口封住了,端著佛朗機銃也是幾輪的射擊。
這時橋這頭的十門三百斤重的炮換上了實彈,不停地轟向亂哄哄的人群,看見敵軍陣勢已亂,吳候乾脆只派了幾十人封鎖住東口, 他親自帶著四百多人殺入開闊地。
唐田鎮的北側便是升金湖,向那裡跑是死路一條,故此絕大多數人都往南側的山上跑。
其實這時如果劉良佐還在的話,糾集兵力奮起一搏未嘗沒有扭轉敗局的機會,不過劉良佐被他的大花馬掀翻後,一條腿被大花馬壓斷了,正伏在大花馬後面瑟瑟發抖,何談組織人馬?
不多時,只見衝上山的清兵又驚慌失措地退了下來,跟在他們後面的是三百雙手握著苗刀的山地營士兵,這些人以逸待勞,將上山的清兵殺了一個措手不及。
於是當前的情形是,軍中主將劉良佐不見了,剩下的人群龍無首,到處亂跑,而吳候的人卻是井然有序,見哪裡人多便殺向那裡。
敵軍中還是有清醒的人,一個千總組織了幾百人馬,勉強組織了一個陣型殺向吳候那隊端著佛朗機銃的人,不過這時橋那頭的兩百人已經用獨輪車推著火炮進到開闊地了,在身後火銃兵和刀盾兵的遮護下很快擺好了火炮。
“轟……”,隨著火炮的再次響起,一宿沒有睡覺,一個個筋疲力盡的清兵終於徹底崩潰了,大片大片的士兵都將武器扔在地上,自己也跪著,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此役,吳候的山地營千人隻犧牲了區區百人左右便殺死敵軍一千多人,俘虜一千多人,還俘虜了敵軍的大將劉良佐,可算是大獲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