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國有些過於自信了,在他的兩千多騎裡面,還真沒有找出一個酷似李國英的人,最後還是在俘虜中找了一個,此人原是王允成的手下,三十多歲了,年歲比李國英略小一些。
將李國英的鎧甲、披風扒下來給他穿上後,李安國仔細一看,至少有七八分相似,徐成也認為聲音也相似,李安國許諾成功之後將他提拔為西營騎兵的哨官,另加白銀五百兩後那人便答應了。
李安國讓花小山押著俘虜、馬匹去范鎮與李振國匯合——剛才李振國已派人來稟報了,他們已經拿下了范鎮!
在去瑞安城的路上,李安國突然想到一事,“這瑞安城城中的兵力是如何布置的?”
裝扮成李國英的那人叫吳安,一身明光鎧上身後,他也有些抖了起來,“稟都督,這瑞安城分為四大塊,西北角是步軍的駐地,東南角是所有騎兵的駐地,西南角是匠人以及部分將士家屬的住所,整個東北角是以前瑞昌王朱拱栟的郡王府,自然是左良玉、李國英、黃澍、侯坦等高級官員的住所”
“他的三千家丁呢?”
“也在東南角,只有那裡可駐扎騎兵,並有大的校場,城中所有騎兵都駐扎在那裡,左夢庚的三千家丁住在靠近王府一側,另一側便是其它騎兵的住所”
“騎兵和家丁何時起身,何時開始操練?”
“按規製,辰時初刻起身,末刻開始操練,不過如今操練也松懈下來了,隔三差五的操練,不過起身的時刻倒一直沒變”
李安國一想,不就是早上七點鍾起床,九點鍾開始訓練嘛,訓練還沒個準。
“都操練些什麽?”
“不一定,多半是習武,打熬力氣,有的也在校場裡遛馬”
李安國看看天色,現在差不多已經是辰時五刻時分(上午8點左右),問了專門掌管沙漏的親兵,得知已經差不多是八點半了,如今離瑞昌城還有十裡路,騎兵快的話一刻的時間也能趕到。
辰時,古人的“食時”,也就是吃飯的時間,不趁機利用那傳說中戰力高得嚇人的三千家丁吃飯的時候一舉破之,更待何時?
兩千多騎打著李國英的大旗,全部是明軍騎兵的打扮,很快便抵達瑞昌城的南城門。
看著是李國英回來了,城上的士兵立即吩咐打開城門。
“慢!”
一聲不和諧的聲音還是如期而至,緊挨著吳安的是李安國和另一名俘虜——李國英真正的親兵。
李安國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他抬頭向城上望去,只見城門樓上站著一名文官,年約四十左右,烏紗帽、大紅袍在初升的陽光中十分惹眼。
只見那文官仔細向下面瞅了一會兒,“李總鎮,怎麽隻回來兩千多人馬?”
吳安將身上的披風往外一扒拉,挺起胸脯,摸了摸頜下的胡子(按照李國英親兵的交待,這些都是李國英在馬上說話的習慣)。
“黃大人,范鎮的吳學禮非得要我留下五百騎他才安心,我拗不過他,隻好在范鎮留了五百騎,此事尚未稟明大帥,進城後我自當向大帥分說”
李國英是遼東人,這吳安卻是河南人,不過由於左良玉是山東人,左營上下都以一口山東臨清腔為榮,遼東話與河南話相去甚遠,不過河南話與山東話卻差不了太多。
剛才吳安自然是一口河南腔,黃澍也沒聽出來什麽。
“李總鎮,在下職責所在,頭先對不住了,開門!”
李安國卻在想另外的事,
按說這黃澍一個文官,怎麽親自上了城頭? 看來城裡一定出了援軍,並且援軍有去無回!
想到這裡心頭大定。
騎兵營就在南城門的右邊,“李國英”的兩千多騎不緊不慢地進了城門,那黃澍早在城下迎候了。
黃澍見了“李國英”略一躬身,訕笑道:“總鎮大人回來了就好了”
“李國英”冷哼一聲,不理他直接帶著大隊往前走,留下黃澍一人站在城下分外尷尬,“這廝如此跋扈,等公子將周邊的精銳收到城中,另擇上將統領,我等就不用看你的臉色了!”
騎兵營又分為南北兩處,靠近北邊、緊鄰郡王府的自然是左夢庚的家丁部隊住的地方,南邊則是李國英所部騎兵的住所,而兩側全是馬廄以及馬夫住的地方,中間是一個大校場,李安國進到門裡後發現已經有不少騎兵已經在裡面溜圈了。
看到李國英帶著大隊騎兵回來了,那些正在溜圈的騎兵紛紛停了下來,一個個揚起馬鞭、指指點點的,李安國發現“李國英”身邊那位親兵臉上頗有不忿之色,心裡有些好笑,看來這家丁眾平素囂張慣了,連李大人的營頭也沒看在眼裡。
大隊騎兵進到營地後,那親兵對守門的士兵喊了一聲:“關門!”,守門的士兵自然是李國英的手下,不可能用家丁來乾這事,士兵聽了有些莫名其妙,不過見“李國英”並沒有說什麽,便依言將營門關上了。
大隊人馬在接近自己的營房時突然又分成幾股,東西兩側各五百人直奔馬廄,校場裡正在溜圈的家丁見了家丁見了紛紛大笑:“呦呵,李大人的兵馬剛回來就操練上啦,難道這一路還沒有騎夠?”
大營有兩座營門,一座就是李安國剛才進來的西門,另一座自然是靠近郡王府的北門,那裡也馳過去兩百騎,帶隊正是李國英的那名被俘的家丁,不過他的“手下”則全部是徐成的人。
等那兩百騎將北門關上,東西兩側的馬廄面前也站滿了騎兵,營裡的家丁以及還有一千原王允成手下的騎兵立時感到不對勁了,不過為時已晚。
李安國讓徐成帶幾百騎去迎擊那些溜圈的家丁,自己帶著一千騎猛地撲向北邊正在營房外面或坐或臥或走的家丁,而張嘯虎帶著三百騎以及“李國英”來到自己的營房前面,此時大部分騎兵已經進過飯食,都在外面三五成群的或坐或走著。
王允成的三千騎有兩千騎給了李國英,尚有一千騎雖然撥在左夢庚手下,不過仍然住在大營的南側。
“老子和王鐵騎都已降了八大王,你等願意跟著我和王鐵騎的,立即抄起家夥去滅了那幫平日裡鼻子朝天的家夥!”
原王允成手下那些人一聽此言都大驚失色,聽了“李國英”這話都有些暈暈乎乎,不過很快有人便反應過來了。
現在兩側的馬廄已經被“李國英”的人馬佔著,家丁再強也打不過騎兵,溜圈的也只有幾十騎,肯定不是大隊騎兵的對手,無論自己的老東家王允成是不是投靠了西賊,眼前的形勢倒是明擺著的。
“我聽李大人的,殺家丁!”,只聽一人大喊道。
“殺家丁!”
“殺家丁!”
……
先是一人在喊,後來兩人、三人,最後竟有幾百人齊聲發喊,聲音震徹城池,此時李安國的一千騎已經將在家丁營門口逗留的家丁一掃而光。
這些家丁個個弓馬嫻熟,不過現在是空手,也沒有穿甲胄,再厲害也不是騎兵的對手。
清掃完外面的家丁後,李安國讓三百騎繼續在校場附近來回巡邏,自己親自帶著張六虎、王二喜等七百騎下馬,個個手持長槍、馬刀向營房裡衝去。
郡王府裡,黃澍等人早已聽到了南邊的喊叫聲,左夢庚甫一聽到差點暈了過去。
“兵變!”
大明的末年,各種兵變層出不窮,有的是為了鬧餉,有的是半夜炸營,有的是爭權奪利,左良玉一家便死於河南的一場兵變。
左夢庚六神無主,“黃大人,這可如何是好?”
黃澍也覺得有些奇怪,“不能啊,李國英的營頭雖然薪餉比家丁隊低一些,不過在左營裡面也算好的了,彼等怎麽會鬧起兵變來?!”
按照左營的規製,左夢庚這三千家丁每月有五兩的餉銀,並且都是如數發放,位居全營之冠, 剩下的便是各大營頭的家丁,每人每月二三兩不等,接下來便是便是騎兵,平均下來也有一二兩,騎兵都是各營的命根子,自然怠慢不得,故黃澍有此一問。
不過他畢竟是在官場浸淫許久的人物,“公子,具體情形下官尚不知曉,茲事體大,趕緊稟報大帥,另外趕緊派人去騎兵營一探究竟”
“不用了!”
只聽見一聲怒喝,兩人回頭一看,只見左良玉來了,他身邊沒有丫環服侍,竟自己一人走了進來。
“父親,您的身體……”
左良玉冷哼一聲,“命都快沒了,還管什麽身體!”
他看了看兩人,“國英這人我清楚,他絕對不會背叛於我,一定是受到了別人的挾持,剛才黃大人不是說他隻帶回來兩千多騎嗎?我看多半在范鎮就發生了火並,此中的主謀可想而知”
黃澍、左夢庚兩人對望一眼。
“王鐵騎!”
左良玉點點頭,“多半是他,老夫將他的三千騎和步營奪了,又把他放到德安,他肯定懷恨在心,多半一早就暗中串聯他的舊部”
“那他這麽做有什麽好處?他已經是一鎮的總兵了,還能高過大帥去?”
左良玉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王鐵騎他懷恨在心,做事不計較後果也有可能,何況如果殺了你我父子和黃大人,就能控制這瑞昌城,到時候再向九江的呂大器投誠,朝廷如今岌岌可危,沒準最後將平賊將軍印交給他也說不準”
“事情緊急,趁著亂兵還未控制步營,我等趕緊全部撤到步營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