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不舒服的話先去醫務室看一下，如果真病了，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去醫務室，我回去休息一天就好了。”

　　荊離立刻回道，雖然吳玉瑤這話沒毛病，但他還是明顯感覺得對方不想讓他輕易得逞。

　　一天?

　　吳玉瑤臉上又冷了兩分，這是打算下午也不來上課了，通宵完了還不夠，這是要請假回家玩個夠?

　　這時上課鈴響了，已經有老師陸續離開辦公室，吳玉瑤壓著火轉頭對楊芷雯說道:“芷雯，你先回去上課。”

　　楊芷雯點點頭，乖巧的離開了辦公室，此時，整個辦公室就剩下荊離和吳玉瑤。

　　吳玉瑤溫柔輕笑:“黑眼圈這麽明顯，昨天沒睡好?”

　　荊離心裡咦了一下，他本以為吳玉瑤肯定是那種特別不好說話的，沒想到對他的態度還不錯，他也沒否認的打算，畢竟臉上有點明顯，點了點頭:“有點失眠。”

　　“才多大啊就失眠?”吳玉瑤神情不變，抬眼瞧他，“通宵了?”

　　荊離用指節貼了貼上嘴唇，顯得有點不好意思，他是那種吃軟不吃硬的人，吳玉瑤擺開這種慈詳的姿態，他心裡準備的諸多借口反倒說不出來了，不管怎麽說，自己太興奮沒睡覺來請假，理由並不充分。

　　吳玉瑤臉色瞬間就寒了下來。

　　“荊離，你很好啊，通宵玩遊戲還能這麽理直氣壯的來請假?

　　這才開學第二天，你想幹什麽?你打算一個星期內把所有紀律都破一遍嗎?

　　今天是請假睡覺，明天呢?曠課?

　　你知道自己什麽成績嗎?全段倒數第一！你要是這種學習態度來五中，你還不如去其它學校，說不定在班裡能名列前矛，來五中當什麽鳳尾?”

　　荊離嘴巴微張，吳玉瑤劈裡啪啦的一通讓他一下沒反應過來，真是好久好久沒被這麽訓斥過了。

　　“那個，吳老師，我昨晚通宵不是玩遊戲。”

　　吳玉瑤冷笑，語氣咄咄逼人:“那你倒是說說在幹嘛?學習?你要真是通宵學習，別說今天，你以後請假我一句話不說全批了。”

　　荊離本身精神就差，狀況有點類似半酒微醺，這要是比較清醒的話倒是會忍一忍，畢竟尊師重道是做人的基本道理，即便他情況有點特殊。

　　吳玉瑤說完之後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點差，不應該是為人師長說的話，正想組織兩句安撫的語言，沒想到荊離臉上毫無羞愧之意，竟然還笑了。

　　只見荊離把雙手插進口袋往側邊靠坐她對面的辦公桌上，直視她的雙眼，眼神根本不像是學生看老師，倒像是以前大學裡師哥看學妹。

　　“吳老師，還真被您猜著了，都怪我，一看書就入迷了，轉頭天就亮了，不過您放心，我保證沒有下次了。”

　　吳玉瑤聽完之後真的是出離了憤怒了，荊離輕佻的舉止和目光，都讓她感覺到自己老師的尊嚴受到了嚴重的挑釁。

　　她啪的把筆一摔就站了起來，荊離身量挺高，她要是不站起來，得仰著看他。

　　“荊！離！你竟然跟老師睜著眼睛說瞎話……”

　　她還沒說完就被荊離舉手打斷了。

　　“別急啊吳老師，先聽我說完，我昨晚真是在學習，而且我也能證明這一點。

　　剛剛您說，我要是真的通宵學習，您就不問原由同意我的一切請假是吧?

　　這樣，我們打個賭，我要是能證明自己確實是通宵在學習，您也不用給無限制請假條這種特權，

隻要您道個歉，怎麽樣?當然，要是我不能自我證明，老師您說什麽就是什麽，甚至開除我都行，我絕無二話！”　　吳玉瑤挺著脖子，雪白的玉頸仿佛曲項的白鵝:“呵呵，你要怎麽證明?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荊離作出為難的樣子，隻是臉上的笑容很欠揍:“嗯，好像是不大好證明。”

　　說完這話，他上身前傾與吳玉瑤對視，慢條斯理的開口:“如果，我說我昨晚把所有課本的內容都背下來了，這樣能不能證明我昨晚確實在學習呢?”

　　……

　　荊離的話就像一扇突然關上的門，把吳玉瑤思路的打斷了，就像是兩夫妻正吵架呢，另一個突然說我買了一套海景別墅，每個字都聽的很清楚，可就是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說什麽?”

　　荊離很滿意自己這句話所產生的效果，噙著微笑再次說道:

　　“您沒聽錯，我剛才說我昨晚把所有課本的內容都背下來了，不信的話您大可抽背幾段，如果背錯一個字就當是我輸了。”

　　吳玉瑤第一個反應就是不信，但是荊離的話說的明明白白。

　　全背下來，你當是武俠小說嗎?過目不忘?

　　她雖然不知道荊離葫蘆裡賣的什麽藥，但是，不管是什麽花招，她不信荊離能騙的了她。

　　“行，這個賭老師應了。”

　　她拿起桌上的數學課本，隨手翻到一頁。

　　“第二章……”

　　“您告訴我第幾頁就行。”

　　吳玉瑤眯著丹鳳眼看了荊離兩眼，而荊離依然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樣，看不出什麽異常。

　　“73頁。”

　　荊離眯起眼睛假作回憶，其實正在打開昨天拍下的照片，對面吳玉瑤雙目一眨不眨的盯著，確保荊離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視線范圍之內。

　　數秒之後荊離的聲音不急不徐的響起。

　　“第二章，基本初等函數，1，探究，在指數函數y=……”

　　一開始，吳玉瑤更多的是在看荊離，但荊離根本沒有其它任何可疑的動作，可隨著荊離越背越快，她已經顧不上觀察荊離了，盯著課本一個字一個字的對，作為高中數學老師，她雖然沒到把課本翻爛的程度，但是裡面的內容也能概述個八九不離十，但這和一字不差的背下來是兩回事，而荊離甚至把課文下面的練習題都背出來了。

　　不僅如此，背誦的整個過程，荊離沒有一點磕巴，好像完全不用回憶，照著書在念一樣。

　　“老師，我背完了，有背錯嗎?”

　　吳玉瑤一眨不眨的看著荊離，目光仿佛要把他看出兩個洞似的。

　　荊離主動站了起來，舉起雙手轉了一圈，然後走到辦公室的角落面對著牆壁。

　　“老師，你要不信的話再抽背一頁?”

　　吳玉瑤吸了口氣，幅度不大的環顧了一眼辦公室，辦公室裡空無一人，也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37頁。”

　　“……老師，這圖3和圖4我就不背了，下面是，當你左右移動B點的位置時，函數y……”

　　吳玉瑤兀自不信邪的再抽了兩頁，其中一頁甚至全是習題，而她乾脆都不看書了，從頭到尾一直盯著荊離的背影，但是荊離就那麽站在那，除了偶爾換個站立姿勢。

　　荊離面對著牆壁等了好一會也沒聽見吳玉瑤的聲音，奇怪的轉過頭來，發現吳玉瑤捧著數學課本就這麽發起了呆，完全沒有一開始時威嚴肅穆的班主任務模樣，茫然的像是一個剛到單位上實習的應屆生。

　　這個時候，吳玉瑤仿佛一下子小了好幾歲，像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該有的模樣，而不是往常那種故作嚴厲的嚴師形象。

　　荊離心裡突了一下，一下子清醒不少，這要是平時，他肯定不會這麽張揚，這和他理念不大相符，他一向認為，最好的裝13應該如春風拂柳，看起來就像寫意山水畫，有意境、有品味，但實際上柳枝搖擺，很騷很騷。

　　荊離收起臉上那點輕挑，掏出口袋裡準備好的請假條。

　　“吳老師，昨晚我雖然不全然是在學習，但確實沒有玩遊戲，現在我的確很困倦，要是在課堂上睡著了，不光影響同學也影響老師上課，您說是吧?

　　這樣，如果您還不相信，可以等明天繼續抽背，所有課本都可以，今天您先放我回去休息，明天您想問我什麽都可以。

　　還有，剛剛我為我說的那些話道歉，對不起啊吳老師，是我情緒有點不對，打賭的事您別往心裡去。”

　　吳玉瑤接過請假條，看向荊離，荊離的微笑裡帶著歉意，劍眉星目，高了她足足半個頭，眼神也非常誠懇，不像是違心之語。她默默的拿起筆在下面寫了同意，簽上自己的名字，但她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謝謝，老師再見。”

　　拿著請假條，荊離也沒回班裡拿背包，手機和鑰匙都在身上，直接走就好了。

　　安靜的辦公室裡， 吳玉瑤呆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手肘抵在桌上，雙手撚著水筆。

　　當一種只會出現在文學作品裡和傳奇裡的現象，明明白白的呈現在自己面前，而呈現者還是自己的學生時，這種衝擊力就像是穿越三國的主角收了一個徒弟，然後徒弟說自己是諸葛亮，或者你正盯著一張美女人體素描流口水，然後一個老太婆拄著拐仗笑著和你說，她就是肉絲……

　　震撼的情緒慢慢消褪，這時她想起剛剛的那些對話，回憶起自己的態度，頓時有些自責，作為老師，理應做到不偏不倚，客觀耐心，但是她首先就以一種先入為主的有色眼光來做判斷，被情緒所控制，甚至利用老師的身份來壓迫學生，說了老師不應該說的話，這是她應該好好反省的地方。

　　事情由荊離請假而起，在辦公室只剩下兩人獨處時荊離態度突變，前倨後恭、得理饒人發揚了風格顯示了風度，卻把她置於反派的角色，這小王八蛋現在肯定在悄悄得意吧。

　　吳玉瑤頗有些懊惱的蹙起柳眉，貝齒磨的吱吱響。一個晚上把所有課本都背完?一本書就好幾萬字，可能嗎?

　　如果要找一個更大的可能性，荊離在中考之後把高一的書借來，用兩個月的時候背下來的可能性更大一點吧……

　　吳玉瑤越想越覺得自己被耍了，視線落在桌上的那張紙上，她打開抽屜，從中又拿出另外一張相似的紙，隻不過上面的內容不同。

　　她思考了片刻之後，臉上雨散雲舒，嘴角勾起一抹略顯俏皮的笑意。

　　“敢耍我的話，明天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