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房間裡關著燈，只剩一台電腦還亮著，付成舟獨自一人呆在辦公室，電腦屏幕照亮他一張頹廢的臉。

　　他耷拉著的眉毛緊緊皺著，顯示出他此刻內心的不安。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能偶爾聽到他點擊鼠標的聲音。

　　一片柳葉搭乘著清風在天上打著轉兒，吹過了燈火通明的大馬路，飛過了溫馨家庭的窗前，最後飛進了一棟寫字樓，在寂靜的走廊無聲無息的飄揚，悠悠的進入了一間辦公室。

　　剛剛一落地，一陣青煙徐徐升起，最後竟化作一個手拄著龍頭拐杖的青布麻衣的老太太。

　　“付大人，老身這廂有禮了。”

　　付成舟握著鼠標的手被嚇得抖了一下，急急忙忙把歡樂鬥地主的遊戲界面叉掉。

　　付成舟若無其事的摘了耳機，清咳一聲:“咳！大清都亡了一百多年了，就別叫我大人了。”

　　“那叫……付長官?”

　　“民國也亡了，咳，你直接叫我付成舟吧。”

　　“客套話不必多說，柳婆婆你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麽事情直說吧。”

　　付成舟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其實他是想盡快結束，好去把輸的豆子贏回來，這個禮拜他都充了一百多了……

　　“哎，不好意思啊付部長，老身又來叨嘮你了。”

　　“這些年我們妖怪越來越不好過了，這個你也是知道的。”

　　“能覺醒的孩子越來越少，像我這樣的老家夥也是一天不如一天，說不定再過個幾十年，我們妖怪就要絕跡了！”

　　柳婆婆長籲短歎，布滿褶皺的老臉滿是哀傷，聲音有氣無力。

　　付成舟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這老太婆每次過來都要先賣慘，抱怨她們妖怪就快要絕種了，每次都說她壽元無多快死了。

　　可是你特麽都熬走三任洪城分部部長你還沒死！

　　作為柳樹成精的柳婆婆，她是妖怪界罕見的長壽，至少也活了兩三百年了，見證了大清王朝的興盛和衰亡。

　　整個洪城大大小小的妖怪都在她的羽翼下生存，如果不是因為她的存在，這些小妖怪生活將更加艱難。

　　也正是因為有她的製約，這些小妖怪才不會影響洪城的社會治安。

　　這些小妖怪可聽不懂人話，本身也沒多高的靈智，真靠執行部的話完全沒法管理。

　　幸虧了柳婆婆的存在才不會出現妖怪遊街示眾的景觀。

　　“行啦行啦，您就直說吧，又是你哪個妖子妖孫惹禍了，它犯啥事了。”付成舟無奈道。

　　“殺人。”

　　“嗯?”付成舟渾身氣勢一變，柳婆婆感覺壓力鋪天蓋地而來。

　　“你別生氣，瑩瑩她肯定不是故意的，瑩瑩天性純真善良，她不會故意殺人的。”

　　“她殺了幾個人。”付成舟眯著眼睛問道。

　　柳婆婆猶豫片刻，想想這事也不可能瞞的過付成舟，遂歎口氣道:“十二個。”

　　付成舟不怒反笑，手上沾了12條人命的妖怪還敢給她求情?真以為我付成舟好欺負嗎?

　　這樣凶狠毒辣的妖怪，按律當魂飛魄散！

　　“付部長請息怒，瑩瑩出手殺人也是情有可原的，她乃是為救人出手的，只不過這孩子第一次出門，下手有點不知輕重。”

　　“瑩瑩還是個孩子，懇請付部長法外開恩！”

　　“柳婆婆，你是知道我們執行部的規矩的，別說十二條人命了，就是殺了一人也需要償命！”付成舟面無表情，

只是眼中有著冷色。　　“平時容忍你們妖怪吸人陽氣練功已經是極限了！現在居然還敢殺人?！”

　　“此風斷不可能助長！你們妖怪這些年過的太安穩了，看來需要好好敲打一番了。”

　　“付部長贖罪！孩子們都是無辜的！懇請大人收回成命！老身……老身給你磕頭了。”

　　柳婆婆噗通一聲跪下了，她本就佝僂的身體，跪伏在地上後顯得更瘦小了，柳婆婆老淚眾橫，額頭在地板上磕的砰砰響。

　　“你……”

　　付成舟愣了愣，他沒想到柳婆婆居然如此果決就下跪了，說實話讓這樣一個幾百歲德高望重的老人家給他磕頭，他還真怕折壽！

　　柳婆婆B級的實力在付成舟眼裡不算多高，可是自從他繼任洪城分部部長以來。

　　她為洪城那些小妖怪做的事他都看在眼裡，這真的是一個一心一意為了族群的老人，她向來都與世無爭，從來不參與世俗爭鬥，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給那些小妖怪一片遮風擋雨的淨土。

　　這樣一個無私的老人，哪怕分屬不同種群，付成舟也是發自內心的敬重的。

　　但是他向來都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從來不會因為個人情感而影響規矩。

　　“您這又是何必呢，一個小妖怪而已。”付成舟歎氣道。

　　“瑩瑩她……不一樣啊！她是非常罕見的靈妖！以她的天賦，遲早都能超過我這個老太婆的。”

　　“靈妖?”付成舟眉頭一皺。

　　靈妖在妖怪中真的非常罕見！百萬中都難見到一隻，因為靈妖的誕生條件太苛刻了！

　　靈妖的本體往往都是一些沒有生命的物體，比如說石頭，玉石之類的。在一些特殊條件下誕生了靈智，並且覺醒了天賦。

　　柳婆婆仍舊長跪不起，她歎息道:“瑩瑩的本體乃是一具人類骨骼，一年之前她從一座孤墳中複蘇，獨自一人懵懵懂懂的。”

　　“剛剛把她領回來的時候，她還什麽都不懂，不過她真的很聰明，學什麽東西都快。”

　　“她是個單純善良的好孩子，平常的時候連隻小動物都不會傷害，又怎麽會殺人呢。”

　　“這次若非事出有因，她也不會犯下如此大錯，懇請付大人饒她一命吧！”

　　“就算她是靈妖也不能成為放過她的理由！她的天賦越強， 日後的危害越大！執行部絕不允許心狠手辣的妖怪成長起來！”

　　付成舟起毫不動搖決心。

　　“付大人！老身的時日真的不多了，頂多三年老身怕是就要歸天了！”

　　“一旦老身坐化，洪城的小妖怪們不能沒有家啊！”

　　“瑩瑩我是當作繼承人在培養啊！一旦我走了，整個洪城的小妖怪都交到她手上了！”

　　柳婆婆涕泗橫流，她身上的氣息彌漫開來，一股腐朽的味道在她身上紊繞。

　　付成舟皺眉，以他的眼光自然一眼就看出來柳婆婆是真的時日無多了。

　　就像她說的一樣，一旦她死了，洪城的小妖怪沒有了製約必然大亂！

　　這絕對不是付成舟想看到的局面。

　　“付大人，請看在我們整個洪城妖怪的份上，放過瑩瑩吧！她還是個孩子，老身剩下這三年一定會好好管教她的。”

　　付成舟眉頭久久不散，不停的來回踱步。

　　最終，他長歎一口氣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那個白骨精暫且放過她，給她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等你歸天后若是她沒能控制住洪城大大小小的妖怪，我會親自帶人鎮壓！兩罪並罰！”

　　柳婆婆喜極而泣:“謝謝大人，謝謝大人法外開恩！”

　　“都說了大清都亡了，你就別叫大人了。”

　　柳婆婆重重磕了個頭，身體砰的一聲化作青煙，一片枯黃的柳葉飄落在地。

　　付成舟歎息。

　　妖怪，現在都已經淪落到這樣子搖尾乞憐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