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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廚》第352章 變態繁榮
第三百五十二章變態繁榮

 三人輕輕松松就進了城,蘇油難免對渭州城如此不注意身份檢查有些擔憂。

 城中又是另一番景象,居然有些熱鬧,沿街多是商販,皮貨鋪子很多,除此之外,還有藥行,茶葉行,瓷器行,絲布行等大項。

 有一處裝修豪華的建築,蘇油派張麒打聽,乃是鈔行,商人們交換鹽引的地方。

 衙門一樣破敗,衙門附近還有學宮,文廟,不過窗上的紙都破了,沒有學生,也沒有教諭。

 倒是學宮邊上一條巷子頗為熱鬧,羌漢軍士,商人,腳夫,進進出出,不少女人在門口濃妝豔抹,招徠生意。

 石薇好奇地朝巷子裡打量,蘇油擋住她的眼睛:“這麽好奇幹啥?走走走,先去其他逛一圈再說。”

 城中修造產業也比較發達,馬具,弓箭,軍器修補,有一定的規模。

 驛館和飯店,旅社,生意也相當不錯,多是些粗野帶刀的旅客。

 一圈下來,蘇油算是基本明白了,這是一座因為軍事而變態繁榮的邊城,冒險家的樂園。

 兜了一大圈,在驛館安排好石薇和張麒,蘇油才轉回州衙,實行交接手續。

 渭州知州陳述古,以前還是陝西路轉運使,年前將朝廷派薛向代替了他的職務,如今交卸了渭州差遣之後,就該換地方了。

 陳述古是標準的詩詞文人,渭州離鳳翔又近,屬於大蘇的文化輻射范圍,和大蘇詩詞酬唱甚為相得,因此連帶著對小小蘇也青眼有加。

 見蘇油不帶儀仗,匹馬上任,不由得嘖嘖稱奇:“探花郎真是奇人,不著官袍,不排儀仗,不曉事的衝突了怎麽了得?”

 蘇油躬身道:“蘇油年少好奇,一路喜歡打聽風土人情,要是帶著儀仗,那就不得實情了。比如明公當年神鍾斷案的故事,打著排場過來,可是斷然聽不到的。”

 當年陳述古還是縣令的時候,治下出了一樁盜竊案子。

 陳述古找出了幾個嫌疑人後,告訴他們某祠堂有一口神鍾,靈異非常,盜竊之人只需伸手觸摸神鍾內壁,手就會變黑。

 於是將嫌疑人帶到祠堂裡輪流摸鍾,最後幾個嫌疑人的手都黑了,就一個是乾淨的。

 陳述古指著手乾淨的那人說道:“盜竊犯就是你!”

 原來陳述古將銅鍾內部抹上墨,真正的罪犯因為心理壓力,不敢真的接觸銅鍾內壁,隻做了個樣子,因此手掌乾淨,案件得破。

 這事情是陳述古一輩子的得意事,聞言不由得拈須呵呵直笑:“只可惜此事不該宣揚,教了天下盜賊一個乖,以後再用不得了……”

 閑聊了一陣,天南海北扯了一大通,兩人才開始交接事務。

 陳述古說道:“渭州苦啊,周邊農人,幾經戰火,老夫沒有經濟之能,隻得四處求告,逼著種大質尋了些衣物糧物,胡亂撫恤了幾次,今後就有勞明潤了。”

 種大質就是種詁,蘇油有些無語,搞民生是知州的正事兒,結果這老頭跑去找軍方要糧食,看來文才勝過治才是實錘了。

 也難怪新知州一換,小隱君就要清倉,隻怕他心裡在抱怨朝廷越換越不靠譜呢。

 既然陳述古都定下了渭州苦的基調,因此公使錢結余什麽的就別想了。

 戰區的知州,一般都是大苦逼,超額使用公使錢,幾乎是常態,因此而落官的,前前後後不在少數。

 歷史上那樁著名的公案,范仲淹的《嶽陽樓記》中誇讚的滕子京,有歷史愛好者就去查過他被貶的原因——滕子京過使公使錢,然後上邊派人來查帳,滕子京還燒了帳房,這才被貶到巴陵郡。

 以此得到結論,滕子京是大貪汙犯,范仲淹包庇大貪汙犯,都不是好人。

 還是那句話,讀書未廣,推求不細,沒考慮歷史上的實際情況。

 前方戰事失利,幾十萬西夏大軍壓境,邊臣想盡辦法扛過這一波,事後還要被糾核公使錢的去向。

 處置帥臣固然得宜,但是用這些辦法搞帥臣的手下,蘇油認為有點過了。

 以種世衡之功,在他去世後,小隱君向朝廷表述父親的功勞,都一度為樞密使龐籍所不容。

 其後小隱君堅持辯解,朝廷才追記了其父的功勞,並詔令種詁就近郡縣任職。

 蘇油覺得,綜合考量這些事件和當時的政治軍事生態,將之解讀為新得勢的大佬,打著治貪的旗號清剪政敵的羽翼,這才是大概率的真相。

 因此這也是蘇油懶得向朝廷伸手的原因,早有偉大人物說過,自力更生,豐衣足食。

 防西夏,用力三分,防自己人,怕是得打起七分的精神。

 夜深了,蘇油點起汽燈,攤開紙,磨了墨,提筆寫下第一個詞。

 民心。

 然後寫下第二個詞,經濟。

 第三個,工業。

 第四個想了很久,種家。

 第五個是外交。

 第六個,是情報。

 第七個,才輪到軍事。

 七件事情,重要性從上而下,依次排列。

 房梁上響起聲音,蘇油抬頭,是木客。

 蘇油笑道:“薇兒啊,下來吧。為何不走正門?”

 石薇從房梁上露出頭:“我怕傷了你的名聲。你怎麽還不回驛館?”

 “對不住了,找個安靜地方想事情,不知不覺就這麽晚了。”蘇油手扶腦門:“你這樣高來高去的,被人發現,不是更傷名聲?”

 石薇很自信:“不會被人發現的。”

 蘇油從包裡取出一盒餅乾:“快下來,吃點東西。也不知道四通商號的隊伍到哪裡了,急著開工啊……對了,你去安撫農人的時候,順便招人吧,接下來渭州的事情,需要很多人手。”

 石薇從梁上跳下來:“小油哥哥,這裡的農人們真是可憐。”

 蘇油將餅乾遞給石薇:“誰不可憐,我就不可憐?本來還指望脫單來著……結果被朝中大佬一腳踢到這鬼地方來了。”

 石薇有些莫名其妙:“脫……單……”

 蘇油耐心地哄石薇:“薇兒啊,你看,嗯,我們都老大不小的了,這個……我本來還想著年後上石府提親的……”

 石薇臉紅紅的:“反正,我們現在還是在一起呀,有什麽差別……”

 差別大了!蘇油晃了晃腦袋:“算了,現在說那些也晚了,倒是老太君,這次願意放你出來,實在是出乎我意料。”

 石薇笑道:“奶奶當年也是跨馬橫刀,穿州過府的女中英傑,都是因為爹爹的事情,才活得小心了。奶奶說現在有了,有了……就不用那麽顧忌了……”

 蘇油嘿嘿賊笑:“有了我這嬌婿是吧?”

 石薇臉更紅了,急辯道:“才不是,奶奶說是有了你這隻猢猻!”

 蘇油哈哈大笑:“管他嬌婿還是猢猻,反正是薇兒的裙下之臣!”

 石薇見蘇油語涉輕薄, 立時起身想走,就聽蘇油“哎喲”一聲,趕緊問道:“小油哥哥你怎麽了?”

 蘇油裝得一副痛苦的模樣:“連日騎馬,這腰腿有些難受……哎喲哎喲……”

 石薇趕緊扶蘇油在床上躺下,背部朝上:“我給你推拿一下,應該就沒事兒了。”

 這一推拿把蘇油推美了:“哇塞好舒服,薇兒你厲害了!”

 石薇微微一笑:“別亂動,小心岔了氣息。”

 蘇油將腦袋放在交疊的手臂上:“薇兒,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嗎?”

 薇兒一邊推拿,一邊說道:“那要看多小了,我記得最早就是你帶我在後山玩耍,抓金龜子,還有用瓦片抓小鳥。”

 蘇油笑道:“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跳蹬橋上。”

 石薇想了想:“不記得了,不過跳蹬橋下的石爬子味道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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