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拙言的臉上立即掛起了一副和藹的笑容,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座位,笑道:“慕華,來。坐下說。”說罷,竟然給馮慕華親自倒了一杯茶。
上級的這種不同尋常的舉動著實將馮慕華嚇了一大跳,因為按照官場的慣例,上級是不需要對下級如此客氣的,除非是有求於人,而周拙言又能求自己什麽呢?難道真的想派自己去執行潛伏任務。
馮慕華不敢拒絕這個頂頭上司兼大腿的好意,戰戰兢兢地坐了下來,看了周拙言一眼,用試探性的語氣問道:“組長,您找我來,到底是為了什麽事?”
周拙言順勢坐到了他的身邊,說實話他對馮慕華心裡多少是有些愧疚的,畢竟人家跟著自己乾,乾得又那麽出色,立下了軍事情報處自成立以來最為卓著的功勞,到頭來連自己心儀的職位都沒有撈到,這讓人多少感覺到有一絲絲殘酷。
因此,周拙言對馮慕華十分地客氣,竟然不顧自己身為上級的威儀,親自給馮慕華倒了一杯茶,此刻見馮慕華開門見山的問了,他也就不想再賣關子來吊對方的胃口了,將身子向馮慕華那邊傾斜了一下,以示親近,道:“剛才站長給我打電話了。他本來是想任命你當咱們杭州站的第一行動隊隊長,讓你繼續在杭州站效力的。這不是我跟你說的客氣話,是站長的真心話,你這麽能乾,哪個長官不想留下你?不過,這件事已經超過站長的能力范圍之內了,據我所知,你要被調出我們軍事情報處了。”
“什麽?”饒是馮慕華活了兩世,自問已經見慣了世間百態,可以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任何事情做到處變不驚了,但是周拙言的這句話,還是令他吃了一記不小的驚訝。在來周拙言辦公室的路上,馮慕華曾設想了自己今後命運的多種可能性,結局最差的就是去執行潛伏任務了。然而,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要被調離出軍事情報處這個單位了。這難道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嗎?
而他一旦被調出軍事情報處又會被調到哪裡呢?做文職肯定是不可能的,估計是要被調到作戰單位去了。
實事求是的講,此時此刻調到作戰單位不是什麽好的選擇,因為馮慕華今天才剛剛晉升為上尉,去了作戰單位,撐死也就是個連長。而在將來的抗日戰爭中,國軍的連長陣亡比例實在是太高了,因為日本人的火力實在是太猛了,飛機大炮輪番轟炸,有的連隊還沒有見到敵人就已經傷亡過半了。
但是,平心而論,相比起去執行潛伏任務而言,還是去做連長比較好,因為執行潛伏任務是沒有後方的,一個人處在敵人的包圍圈之中隨時都有可能暴露被捕,進而在受到無休止的折磨之後,在被殘忍的殺死。
而做一名國軍的連長,雖然也有在戰場上陣亡的概率,但是一個連畢竟管著一百來號人,只要不是打的太慘,連長一般是不用衝的太靠前的,陣亡的概率還是比較低的,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陣亡了,也是痛痛快快地來一下子,總好過去受日本人慘無人道的折磨。
但是,周拙言的這番話,還是大大超過了馮慕華的預期,他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會被調查軍事情報處,於是,聽到周拙言的話之後,還是十分驚訝地問道:“組長,您的消息可靠嗎?我要被調到哪裡?”
“這是站長說的,應該是可靠的。”周拙言笑了一下,又給馮慕華添了點水,隨後又用和藹的語氣安慰道:“慕華,起初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很納悶的,按說依照你偵查方面的才華,不留在軍事情報處實在是太可惜了。但是,上邊的命令我們也沒有辦法違背,其實分到作戰部門也沒有什麽不好。畢竟在軍隊裡,作戰部門才是主要的力量,在裡面升的也快,打幾個勝仗就有可能平步青雲,我的同學在作戰部門的有的都已經升到上校了,而我現在還只是個少校。乾咱們特工這一行,說實話,很靠運氣吃飯,運氣來了,日本間諜就像不長眼似的往你懷裡撞。運氣要是不好,好幾年開不了張也是正常現象。而且,你將來就會發現,乾咱們這一行終究是有局限的。因為咱們乾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活兒,領袖是不可能給咱們多高的地位的,否則的話,就會引起全國民眾的不安, 得不償失。你看處座現在才是什麽級別?你現在只是尉官,抓個間諜的功勞就足以讓你升一級,但是要想往上走,單靠抓間諜就遠遠不夠了,畢竟咱們這點功勞在國防部軍令部的長官們眼中還是比較微末的,遠遠比不上打一場勝仗重要。這一點,希望你能想明白,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至於把你調到哪裡,這個還沒有消息,不過我想這兩天命令就該下來了。”語氣十分誠懇,周拙言是馮慕華的同鄉老大哥,在事關其前途命運的大事上,自然是不會框他的。
實事求是的講,周拙言說的很對,抓間諜這種事其實是很看運氣的,日本間諜全都是訓練有素的老手,沒有那麽好暴露,自己這兩次能成功破案,離不開運氣的因素。前一次是那個日諜雪峰去取情報的時候恰巧被尿急的王二看到,這才引發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第二次是那個日本女間諜在跟郭文達偷情的時候被混混閆大雷發現,並以此要挾她就范,迫使那個日本女間諜不得不殺人滅口,這才露出了馬腳。坦白來說,若是沒有這兩個運氣因素,他是沒有機會破案的。
而且,周拙言說的也很對,特工這一行終究是上不得台面的,歷朝歷代對特工都是貶大於褒,不管是誰當政,都不可能給特工多高的地位,否則的話,民眾就會認為自己身處一個特務滿天飛的時代,內心的不安全感會加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