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為狡狐陳恆率軍去了建寧郡。
鳳雛龐統如此,巴中之地的曹軍將佐也是如此。
但實際上,騎在那匹神俊的河曲戰馬上的他,對外聲稱不將雍闓挫骨揚灰不回軍的他,隻進軍到牂牁郡的平夷縣,便沒了蹤影。
傅僉,這位白衣白甲的要為父報仇的弱冠少年郎,和狡狐女婿鄧艾成了五千大軍的主副統帥。帶著狡狐的重甲部曲,牽著那匹河曲戰馬,浩浩蕩蕩往夜郎城而去。
他們是要和馬謖匯合,並且接受馬謖的指揮,前去攻打建寧。
“孝彥,外舅乃巴中之地的統帥,有些事情需要顧全大局。不親自率軍來為汝父報仇,乃是不得已為之,汝心中莫生怨言。”
在行軍的路上,鄧艾帶著口吃,側頭對傅僉叮囑了句。他是怕這位昔日小夥伴,在喪父的刺激下,變得性情大變了。
“士載,我等都曾經為將軍書佐,汝還不了解某秉性邪?”
傅僉聞言搖了搖頭,回答過後,想努力在臉上擠出個微笑,但最後還是放棄了。
他將頭轉了過去,看著南中蒼茫的原野,深深的吸了幾口氣,聲音悠悠:“某自幼便被將軍帶在身邊,待若親子,也得知將軍心中裝了是整個天下。不親自來南中,自然也是有了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某怎能會心有腹誹。況且,將軍此番調度,已經是對先父厚愛了,某還何不滿之意邪!”
是啊,狡狐此番調度,的確是對傅肜仁至義盡了。
他為了給傅肜報仇,讓黃權部率軍朱提郡攻入建寧;又大舉征兵讓鄧艾帶來給馬謖,一同去攻打雍闓。
已經是犯了兵法的“將不可以慍而致戰”。
就連在江州留守的劉循,都勸過狡狐不要感情用事,當以大局為重。
的確,戰局發展到這一刻,狡狐讓大軍去攻打建寧郡,是不可取的。
他應該趁著南廣縣之戰的勝利,繼續去攻打馬家軍控制的越嶲郡才對!
只要將越嶲郡攻打下來,就等於切斷了蜀中與南中的聯系,就能慢慢的將整個南中納入曹魏的疆域中!
至於雍闓,不過是癬苔之患罷了!
狡狐只需要讓一名部將率軍進入平夷縣,雍闓就會退出牂牁郡,無法再威脅到巴中之地的安危。等曹軍攻下了越嶲郡,到時候雍闓就變得插翅難飛。
何必急於一時呢?
何必為了傅肜之仇,而不顧大局呢?
自古將軍百戰死。傅肜亡故了,也是馬革裹屍的宿命,不是嗎?
這種顯而易見的輕重緩急,被狡狐身傳言教了多年的傅僉,當然也懂。所以他也很感激,狡狐為了傅肜,不該做的都做了,他還有什麽好腹誹的。
“善!”
鄧艾讚了聲,伸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某這些年足跡遍布南中,知曉地形及險要,定能讓孝彥得償所願,手刃了雍闓賊子為父報仇!”
“多謝士載仗義!”
傅肜又將腦袋轉了過來,看著被南中太陽曬得膚色發黑的鄧艾,真摯的道了聲謝。
頓了頓,有探過來腦袋,壓低了聲音,“某對此番去征伐建寧,手刃雍闓賊子有信心。只是在擔心將軍那邊,巴中的兵力讓我等帶來南中那麽多,怕是會影響他的謀劃。”
“孝彥不必擔心!汝莫是忘了外舅‘世之狡狐’名號的由來乎?”
鄧艾擺了擺手,環顧了左右,也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說道:“我等在前來南中之時,某還得到妻兄陳伯興的書信,說駐守江陽郡的黃老將軍,已經率領了一千精銳,前往巴西郡閬中了。”
頓時,傅僉睜大了眼睛。
低頭沉吟了一會兒,便不自覺的忘了壓製聲音的音量:“大善!將軍之謀,乃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然後呢,他馬上就迎來了鄧艾的提醒,“孝彥噤聲!”
額....
黃忠的確偷偷前往了巴西郡。
比他更早到達的,是黃權的次子、狡狐身邊書佐黃崇。成功演繹了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哦不對,是早起的蟲兒被鳥吃。
他奉狡狐智明,一刻不敢停留的趕來巴西郡閬中,將狡狐親筆書信交給法正後,便開始了大半個月的悲慘日子。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作為巴中曹軍二號人物的法正,在看完狡狐的書信後,便當即拍案而起。
“大善!”
“將軍真乃神人也!”
“哎,難怪將軍征戰四方二十余載,皆攻無不克,以赫赫之功讓天下傳唱不衰!某不如多矣....”
他嘴裡既是讚賞又是歎息,來回在屋子裡來回走動著,激動滿臉通紅。時不時的拿手拍各種家具,力氣之大,連黃崇都替他覺得手疼。
嗯,換個詞來說,也叫狀若瘋癲。
也讓黃崇陷入了雲裡霧裡的。
將軍在心裡說了什麽?
能讓計謀高超的法孝直猶如得了失心瘋一樣?
黃崇看著了半晌, 也沒等到法正從激動中醒悟過來,便試著輕輕問了句,“法將軍?還安好否?”
沒反應。
“法將軍!”
黃崇提高了音量,還拿著在法正的眼前揮了揮。
“啊?哦....”
法正猛然醒悟了過來,然後讓黃崇更加迷惑的事情就來了。
只見法正那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黃崇了一會兒,便一個大跨步拉近雙方的距離,抓住了黃崇的手就大笑,“善!某知道將軍為何讓來送信了!哈哈哈...”
汝知道了,某不知道好不?
黃崇滿腦門的黑線。
尤其是法正在大笑中,還讓口水肆意飛揚。
而兩個人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黃崇甚至還能從氣味裡,辨認出了法正朝食的時候,肯定吃了不少蔥....
借著拱手行禮,黃崇不留痕跡的掙脫了法正的手,和拉開兩人的距離,“將軍命崇前來送信,其余一概不知。既然法將軍知道某為何要來此,還請明言告知,崇定然效命!”
“那是自然!將軍的此番謀劃,汝必不可缺!”
法正又向前了一步,又親昵的拉住了他的手,又讓他辨認出了朝食....
不過這次,他沒有計較那麽多,反而很興奮。法正說了,狡狐陳恆讓他來閬中,是要用他!還是必不可缺的用!
“還請法將軍明言,崇白死不辭!”
還很年輕的他,擲地有聲的扔出了決心。
然後呢,就在法正的言辭中,變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