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夜幕降臨,秋風蕭瑟,烏雲壓頂。
經歷過一場血戰的山谷內,彌漫著刺鼻地血腥氣味,地上到處流淌著輜重隊大唐官兵的鮮血,有不少身中黑色利箭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官兵被殘忍的胡人騎兵翻身下馬手起刀落,閃著黑光的烏頭刀將這些大唐官兵們身首異處。
僅留下這輜重隊為首官兵校尉羅鵬城,此時羅鵬程坐在冰冷地地面上,背靠著輜車,左邊胸口插著一根黑色的箭雨,烏黑的尾羽露在外面。
校尉羅鵬城嘴巴裡不停地噴著血沫子,眼睜睜地看著四周那些中箭了的輜重官兵沒能撤退,被這些胡騎提著烏黑的刀一步步上前手起刀落斬下首級,
而自己卻是在這裡背靠著輜車的軲轆上無能為力,咬著牙關,惡狠狠的看著這些胡人騎兵肆意地屠戮著平日裡跟著自己走南闖北押送輜重的將士們。
方才背部中箭,倒插著箭羽,在地面上不停地爬著想爬到自己身前的是涼州城東劉屠夫家的二兒子劉德勇。
雖說起了個聽上去十分威猛的名字,但是為人膽小謹慎,連自個兒家裡的豬都不敢殺。最後終將圓了自己的軍伍夢來到這輜重隊,押解這些輜重補給往來各個州縣,但如今卻是在這太平之年卻被這群胡騎給埋伏截殺。
羅鵬城被黑色箭羽洞穿的胸口越來越痛,體內的鮮血不停地流失,一陣虛脫無力感陣陣傳來,看著這些不停地斬首的胡匪,羅鵬城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落了下來,內心暗道:“爹、娘,孩兒不能給你們盡孝了!”
然而等待著砍向他的烏頭刀並沒有如期降下。
一名似乎這群胡匪為首之人騎著馬兒緩緩走向前來,頭戴黑色鐵盔,僅僅露這半個臉頰。身著黑色半身甲胄,內襯翻毛羊皮袍子斜跨胸前,露出半個粗壯的胳膊,翻身從胯下的青海驄一躍而下。
“哐啷哐啷……”的甲胄和腰間烏頭刀地摩擦宛如死神的鐮刀般一步步的逼近羅鵬城。
“你……是這輜重隊的頭嗎?”這名看起來年紀不大,約莫三十多歲的頭領樣的胡匪問道。
頗為意外地這名胡騎頭領的大唐官話說的倒是很標準。
“呸……要殺要剮速速前來,羅某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羅鵬程血紅的雙眼惡狠狠地盯著這胡匪頭領,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說的。
“喲!這大唐運糧的輜重兵都這麽驍勇的?死到臨頭還嘴硬?”這名胡匪騎兵頭目咧著嘴笑著說道。
“哼!竟然敢在我大唐的領土上如此囂張,截我大唐輜重糧草軍備,不知道你們已經死到臨頭了嗎?”羅鵬程惡狠狠地說道。
“哈哈哈……既然我等敢來截殺你們這輜重糧隊,當然知道這是你們大唐的地盤,但是你們大唐卻是從我們手中奪去的!我慕容順此時就要將這失去的領地奪回來!”慕容順取下頭盔,殘忍地看向長安方向,陰森森地說道。
“慕容順?你是吐谷渾慕容伏允可汗之子?你們好大的膽子!咳咳……”羅鵬程似乎牽動了胸口插著的箭羽,一口氣沒上來不停地咳著,喉嚨內的血沫子不時地噴出。
“哈哈哈……死也又讓你做個明白鬼,本王作為質子關押在你們中原多年。受盡屈辱折磨,你們中原人踐踏我們草原,掠奪我們羊群。是時候該拿回屬於我們的東西了!”慕容順惡狠狠的說道。
“哼!膽敢挑釁我們大唐,我羅某雖死猶榮。你們伏擊我輜重隊已經有人突圍去涼州城報信了,
紙是保不住火的,別以為你們此番伏擊做的天衣無縫!我大唐鐵騎定會踏平你們草原!”羅鵬程狠聲說道。 “哈哈哈……你說你們隊伍尾巴逃跑的那個小校官?你當我們烏頭衛埋伏你們三面,為何會將這來時方向空個口子留給你們?”慕容順長天大笑道。
“不好!這突圍的狄先勇中埋伏了,有危險!”羅鵬程暗道。
頓時臉色一變,焦急地看向涼州城來時的方向,希望狄先勇能夠突圍,順利地將此事向陸都督稟報派兵增援,搶回被奪的輜重車隊。
慕容順看著面色焦急的羅鵬程笑著說道:“放心,你這小校官本王故意給留了個空放他回去給你們涼州通風報信的!”
“什麽?你們……”羅鵬程顯得不可思議地說道。
“哈哈哈……草原的英雄時代就要來臨了!”慕容順長天大笑道。
說罷轉身也不理這背靠在輜車上奄奄一息的羅鵬程,將這些烏頭衛胡騎集結,清點自己烏頭衛的戰利品,查看傷員。
夜色降臨,這群烏頭衛胡騎兵們紛紛在輜車周圍圍攏一圈扎營,點燃篝火,一切如同大唐的鐵騎一般井井有條,沒有之前聽說過的突厥胡騎那樣散漫。
一名後方的胡騎牽著幾隻脖子頭套著繩索的羔羊,拉到篝火邊上。
一名夥頭兵模樣的胡人麻溜地取出懷裡的繩索,熟練地將羊腿縛住,用另一節繩頭一圈一圈,圈圈緊扎住羊嘴,捂住羊鼻孔,迅速地抽出腰間的佩刀,在刀背羊腦門上輕輕一敲,這隻羊瞬間就停止了掙扎,倒地而亡。
解開繩索,先將這隻羔羊兩前蹄子的皮挑開,“刺啦”一聲,拉出一條通線。
後將後蹄腿的皮挑開,拉向前腿的通線交匯,紅肉見處,如同“二”字形狀。
再將這羔羊的肚皮處從中挑開,接近前後腿的交合處形成“工”字形狀,這名夥夫將佩刀咬在牙間,輕輕一撥,這光溜溜的羊胸羊肚就露了出來。
從後方上來幾個胡人一起幫忙,在這剝了肚皮的羊羔身上對著羊腿羊背等關節連接處“劈裡啪啦”一通拳頭,羊皮便宛如一張紙一樣被剝了下來。
這時夥頭兵從取下口中銜著的佩刀,“刺啦”一聲將羊肚皮劃開,打開腹腔取出肚腸心肺,砍下羊頭,拿起身旁的木瓢,舀出胸腔的積血,潑在這輜車靠著的羅鵬程前方。
羅鵬程看著眼前這一幕幕,虛弱無力痛苦萬分的自己,宛如這夥頭面前這隻被宰殺的羔羊一般,無能為力。
戰死沙場不可怕,可怕的是像眼前這般鈍刀子割肉,殺人誅心。一刀一刀地宛如面前這夥頭兵拿著佩刀在肢解這隻羔羊一般肢解自己。
自己靠著這輜車上,軟弱無力,如此這般折磨不如方才這群吐谷渾的烏頭衛拿起那烏頭刀手起刀落將自己斬了,都比這看著這群胡匪們宰殺羊肉,在篝火邊上喝酒吃肉地強。
羅鵬程收起看向那隻悲慘的被肢解的羊兒,吃痛地正了正身子,抬頭望向黝黑深邃的天空, 烏雲密布,看不到往日的繁星閃閃和皎潔的月亮,難道這草原上的風暴真的要來臨了嗎?
“爹、娘,孩兒不孝,不能給二老送終了,來世再做爹娘的孩兒!”
羅鵬程痛苦的抬起另一隻手,對準胸口這支露在胸外的黑色箭羽用力一拍……
……
“劈裡啪啦”的篝火聲響著,旁邊支著兩口大鍋,滾燙的水燉著兩鍋羊肉,
這群吐谷渾的烏頭衛圍著篝火,大口嚼著羊肉,手中拿著青稞酒袋不停地吃著喝著。
地面上四周布滿了快凝固了的血流溝壑,分不清是這人的,還是羊的……
意氣風發的慕容順,站起身,提著一隻羊腿,拿著青稞酒袋,用他那渾厚和高亢的聲音唱道:
“吃喲,這吐谷渾的羊肉香喲。”
“刀子磨快割喲,大塊大塊割喲,”
“不要性急,一塊一塊吃。”
“喝喲,這吐谷渾青稞酒香喲,”
“不要性急,一口一口喝。”
“揉喲,這吐谷渾的羊皮軟喲,”
“不要性急,一把一把揉。”
“美喲,這大唐的美人兒美喲,”
“不要留喲,一個一個的搶。”
而地下坐著的烏頭衛們則是紛紛應唱道:
“吃、吃、吃,一塊一塊不性急,吃它十隻八隻;”
“喝、喝、喝,一口一口不性急,喝它十斤八斤;”
“揉、揉、揉,一把一把不性急,揉它十張八張;”
“搶、搶、搶,一個一個不要留,搶它十個八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