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國帝都,動靜最西側,海岸邊。
夜風,微涼,迷失之海的水,開始漲潮。
葉洛抬頭,狂月漫天!
行動,終於開始!
二十七個,眼神炙熱,瘋狂,猶如被壓抑了數百年凶獸一般的,戰醫雇傭兵王朝最精銳的人,無聲的按照葉洛制定的滅國血洗的計劃,朝著三個方向,悄然融入了夜色之中。
曾經的戰醫雇傭兵王朝,最蒼老的,那個參加過八年抗戰,十年內戰,白發蒼蒼的老兵,還尚未離去。
他也抬了抬頭,被百年歲月留下濃重痕跡的,佝僂的身子,在這一刻,站的如同千年老松一樣挺拔,筆直,身上一股塵封了數十年的,鐵血,憤怒的氣息,毫不掩飾的完全爆發。
“小鬼子的月亮,也不比我們那邊圓。”最蒼老的老兵開口。
“抗戰結束後,天下大變之前,沒來過島國?”葉洛的目光,從漫天狂月之上,移動了一下。
“沒來過。”白發蒼蒼的老兵開口。
“為什麽?”葉洛的目光,再度移動。
“不敢……”白發蒼蒼的老兵,被衣服掩蓋住的,抗戰時留下的,幾十年前的槍傷疤痕,微微抖動了一下。
“不敢?福伯,您好像從未說過這兩個字,前幾年在中東,您殺死的小鬼子,似乎並不比我少。”葉洛的目光,從漫天狂月上收回,看向了老兵。
“我參加過,1937年最初的抗戰,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的上戰場,那一次,我看到過慘死的農民,看到過被刺刀穿透胸膛的嬰兒,看到過僅僅十來歲,就被畜生……呸!連畜生都不如的禽獸,糟蹋過的悲慘女孩。
之後,很多人都死了,師長戰死,團長戰死,連長也戰死,普通的士兵,血染大地,無盡屍骨,如同人間煉獄。
國破,山河碎!
後來,我跟著部隊,開始一邊打,一邊退,真正的抗戰,絕對不是現在抗戰電視劇上,播放的一般,那都是騙人的。
真正的抗戰,全都是寸土寸血,一具屍體,一寸河山的慘烈,在最初的年代,我們是真打不過小鬼子,你不得不承認,那群禽獸無論是在精良的裝備上,還是訓練上,都是我們無法抗衡的。
漫天都是敵人的飛機大炮,滿地都是我們同胞的鮮血,屍骨,甚至是支離破碎,根本就拚湊不到一起的殘軀。
從1937年到1945年,整整八年,軍人,農民,商人,婦孺,老人,孩子,……小葉子,那個年代的慘狀,現在真正能記起的人,已經很少了。
有時候,我甚至在想,如果我們這一批人都死光了,下一代,下一批人,還會記住那整整八年,兩千九百二十天裡,國破,血染山河,千裡孤墳,萬裡浮屍骷髏的仇恨嗎?
我們那一代的人,那一代的老兵,老人,在這個年代,基本已經離世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極少數的一撮人,還活著。
我這些年,一直都很怕死,我一直都在努力的活著,我按照你給我的方子,一絲不苟的調理身體,按照最健康的飲食,最苛刻的精準鍛煉方式,努力的活著。
因為,我還沒有看到我想看的東西。
甚至,有時候,我會感覺到一些絕望,因為,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看到我想看的東西,因為,很多時候,我已經看不到希望了。
我已經一百多歲了,還能活幾天,我比誰都清楚。
抗戰之後,我有很多次機會,來島國,出國訪問,考察,交流,以及後來被你爺爺,叫去喝酒,讓我照看著你,到最後幫你組建戰醫雇傭兵王朝,我一直都沒有去過島國。
因為,我確實不敢。”白發蒼蒼,已經一百多歲的老兵,緩緩敘述,沒有激情,也沒有煽情,只有最為平淡的敘述。
葉洛一聲沒說,眼睛裡的殷紅,卻又濃烈了很多。
葉洛懂了。
葉洛現在非常明白,他為什麽會用不敢這兩個字,不敢嗎?真的不敢?因為,以雇傭兵王朝,最蒼老的一個老兵,他若去了,他會幹什麽?
走到大街上,會不會忍不住從身上掏出一把軍刀,忍不住心中狂暴,洶湧積壓的仇恨,瘋狂砍出,會不會搶了某個加油站,弄一車汽油,衝進島國帝都最繁華的地方?會不會身上綁上一身的烈性炸藥……會不會在黑市上買一把衝鋒槍……
不敢,是因為顧全大局。
老兵,不想為國家添麻煩。
和平年代,很多仇恨,都只能暫且壓下,積蓄,醞釀,在這個過程之中,最終的結局,卻有兩種,一種是在積累到一定階段後爆發,而還有一種,則是老兵最為恐懼的,最為讓他努力的想要活下去的,因為,那一種的結局,是遺忘!
最老的一代烈士隨著光陰不斷離去, 嶄新的一代,又有多少,能真正理解那段刻骨銘心?
老兵的話說完了,他朝著迷失之海,北側走去。
葉洛最初的行動裡,沒有年齡已經過百,並且沒有修煉過的,最蒼老的他在內,因為,這次計劃,太過瘋狂與危險,那個年齡,早已經應該,頤養天年。
但是,他來了。
八天前,當戰狼冷雲用通訊符,給葉洛匯報這個老兵要來的情況時,葉洛幾乎想都沒想,就同意了,老兵,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他需要見證一些東西,哪怕是死!
死亡,對每一個人都非常的恐怖,但是,有比死亡更恐怖的東西。
“列兵,張大福,保證完成任務!”
蒼老的士兵,身影消失在黑夜裡,這是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在曾經的雇傭兵王朝裡,一共只有兩個人會操控航母,一個是狼牙薛冰,一個就是這蒼老士兵,薛冰,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徒弟。
夜色洶湧。
葉洛沒有立刻離去,迎著夜風,葉洛又站了許久。
“出來吧,別藏了。”
忽然,葉洛轉身,似乎要離去,卻忽然說了一句話。
黑暗,微風,岸邊,悄無聲息,好一會兒,黑暗之中,才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開口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裡?”
葉洛卻頭也沒回,只是說了一句:“一切,都要開始了,你們最好現在離去。”
話落,葉洛朝著一個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