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之事迷霧重重,桓山也被王真暫做行衙。
夜半更深之時,王真獨自一人立於雲頭之上,遙望著天際的那一側,那盡頭之處正是如今慕容燕國之都:龍城。
“大人,這麽晚您該歇著了。”
呂天龍這時從後面走了上來輕聲的勸到,自從審完那拔略奢之後,王真就一直站在這裡一言不發。
“我睡不著,你先退下吧。”
王真還是那個姿勢,頭都沒有回的對呂天龍說到。呂天龍見王真如此有些心疼的說到。
“大人,您別發愁了,事情總會查清楚的,您就在這乾站著也不是辦法呀。”
王真搖了搖頭,無聲的歎了口氣。
“我怎麽能不愁?我這儆世天官說來威風榮耀,可終究是被排擠下天庭的。
想我原本不過是一下界散仙,初上天庭玉帝就待我不薄,如何不遭人妒忌?
更何況,那四大天王與我也有嫌隙,此番下界也是四大天王之功。不用想,我在下界的言行天上都會有人盯著。
如今出了這麽大的事兒,我若是處理不好,我這個神仙都有可能要做到頭了。”
說到這裡,王真抬手指著一個方向叫呂天龍看過去,在那裡的正是慕容燕的國祚氣象所化作的金龍雲氣,此刻正在天空中懵懵懂懂的蜿蜒盤旋。
“你看,我現在的處境便如這龍氣一般,看似繁花似錦烈火烹油,實則渾渾噩噩懵懵懂懂。
這龍氣此刻空有龍型,卻無頭角崢嶸。也正應了那慕容燕之國祚,若是它君正臣賢,或許慕容燕國便千秋萬代,龍便成了真龍。可要是它君昏臣暗,那它慕容燕亡國便旦夕之間,龍也就是死龍。
你仔細想想,本官我又何嘗不是如此?這下界百年,我若成了,便身居正位永享香火。我若不成,那便還是下界散仙遊魂野鬼。”
呂天龍聽到這裡也不說話了,他突然意識到王真其實不是真的百無禁忌,不過是有些話懶得講出來,都壓在心裡罷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
王真終究不是個悲秋傷春的人,及時打斷了幾縷愁思之後王真轉過身來說到。
“天龍,正好你過來了,我把到目前為止的案情都與你說一遍,你跟著我一起想想問題是出現在哪裡?”
聊到了正事兒,呂天龍趕忙打起了精神,專心致志的聽著王真說話。
“首先,是兩月前。那拔略奢交代:他們這一軍本駐扎在薊上,有東海城傳來急報,有妖魔在城外作亂,至上報時已經害死村民逾十人。
收到急報後,薊上主將慕容銑先斬後奏領五千兵先行奔赴東海,才又將請命書與東海急報同傳至龍城。
又過了小半月,也就是一個半月前,副將拔略奢才又接到皇命,帶領剩余兵馬與慕容銑匯合。
而同一時間,桓山妖那裡卻說,在一個半月前,他們看到有燕兵在山下的村中屠殺。也因此那二妖說是燕兵殺良冒功誣陷他們。
再之後,就是一月前。
拔略奢帶人到了東海城後,卻發現這裡成了死地,而主將慕容銑與五千兵馬也人間蒸發。
也就是在拔略奢帶領士兵搜尋城內時,看到了一個白色影子。他帶兵追那個影子,最後卻看到那影子飛到了桓山之中。
跟隨那白影追到桓山,拔略奢手下的燕兵在後山發現了幾十具殘缺的屍體,因此認定了是桓山上的妖怪吃光了東海百姓。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燕國國師、高天虎還有幾位嶗山道人來到了燕營之內。 此後的事我們就很清楚了,高天虎獨身入山,三天后負傷而歸。回到燕營之後,高天虎又去了東海城,幾天后又回來領走了其他幾位道友,可這次就一去不回,直到兩天前高天虎出現在桓山路口不省人事。”
王真將他所知道的事情從頭捋了一遍,呂天龍沉思了一番之後總結說到。
“也就是說東海城十萬生靈被害,燕兵說是桓山上的妖怪給吃了,證據是在東海城看到的妖影飛進了桓山,而且在後山還發現了屍體。
桓山二妖那邊則說他們從未害過人,東海城一城百姓都是被燕兵自己殺良冒功給害死的,證據是他們曾見到過燕兵在山下屠村。”
“沒錯,你概括的很清楚。”
王真滿意的誇獎著,呂天龍這邊又接著問到。
“那大人您覺得這兩方哪個說的是真話,哪個說的是假話?”
聽著呂天龍如此問,王真的表情顯得不置可否。
“孰真孰假?我現在他們雙方的話誰都信,也誰都不信。來到這之後我們始終都是在聽片面之詞,沒有一條線索是我們自己查明的。
如果白日不是那女妖放火,我也沒想這麽早的動他們。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無論是桓山二妖還是燕兵都先押著,明日你陪我去查察一番,別忘了我們還有幾個問題沒有解決:
那燕軍主將和五千兵馬哪去了?他們的先行一步和人間蒸發絕不簡單;
傳說桓山有三妖,為何隻捉住二妖?那雌雄二妖不願意招,恰恰說明了第三隻妖的重要;
還有就是,高天虎留下的那個字條究竟是什麽意思?或許它可以成為我們弄清事情的關鍵。”
……
第二天一早,王真帶著那三個問題來到了關押那男妖的帳中。
那男妖被縛仙索捆的結結實實,此時仍入昨日堂上一般閉目養神,對走進來的王真沒有任何反應。
“你就沒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對於王真的問話,那男妖依舊是眼睛緊閉充耳不聞。
“不說話也行,那你就聽我說,我說你想活。”
王真冷冷的說著,就看那男妖緊閉的眼瞼之下眼球動了動。
“你不想活,昨日就不會說那番話辯解。可你的話又隻說了一半,因為你現在還不相信我,對嗎?”
那男妖的眼球動的更厲害,而王真隻當做沒看見的繼續說著。
“不相信便不相信,我也不強求。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要是我聽完了覺得有用處,你們兄妹也就能再多活些時日。
碰巧我現在有空,你要是有想說的就抓緊說,過了這村可沒有這個店。”
那男妖這下終於是不再裝死,把眼睛睜開了。看他有了反應,王真淡淡的笑著等他下文。
“你……想知道什麽。”
男妖在這枯坐了一晚,還一個字都沒說過,那嗓子是又乾又啞,全無昨日初見時的風度。
“說話之前,咱們是不是該互通一下名姓?你這上古祥瑞連這點禮數都不懂嗎?”
被王真不輕不重的嗆了一下後,這男妖微微愣了下才開口說到。
“蘇某單名一個風字,某乃是上古炎黃伐蚩尤之時啟智,武王伐紂之時得道,奈何我資質愚鈍,千年修行也不過是金仙證位。
可便是如此,蘇某也見慣人王興替世間百態,我觀你得道尚不過百年,你可明了以蘇某之身份豈會自甘墮落去采血食?”
這名叫蘇風的狐妖索性侃侃而談,全不似個階下囚,王真也就蹲在他面前聽著。
待這蘇風說完之後,王真這裡二目精光吞吐眼神如電,足足看了蘇風有好一陣才又問到。
“那你如何解釋在桓山之中有凡人屍首?”
提起此時,蘇風頓時眼含怒氣。
“自然是有奸人陷害!隨便搬幾具屍首嫁禍便是我等之罪?我活了幾千年難道還不會毀屍滅跡?”
王真顯然不是個能被輕易說服的人,繼續追問到。
“哼,你說是有奸人陷害。何方奸人?為何非要陷害爾等?”
“這……”
蘇風突然不回答了,重新閉上了眼睛又變成王真剛進帳時的樣子。
“好,看來這是你不願意回答的問題。我也不急著問,你自己再想想,等想通了再告訴我。”
王真確實沒有惱怒,在蘇風這的收獲顯然比他所預想的還要多些。
至於他接下來要去做什麽,說出來顯然不是很光鮮,他要去驗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