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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程家酒風是豪飲，那尉遲家的就是硬灌。

　酒壇子剛搬進院裡，還沒說正事呢，尉遲寶林就先弄一碗解渴。老黑碳在邊關駐守，家裡全是小黑炭說的算。

　兩大碗酒下肚後，侯大寶已經忘了自己來的初衷，在路懷的再三提醒下，哥倆才醉醺醺的敲定章程，直到第二天的太陽升起。

　程家別的不成，搞破壞那是老本行，程處嗣帶著倆弟弟問明地方就衝了進去，仆役剛把公主院裡的東西搬空，幾把鐵錘就砸在了院牆上，然後連侯大寶這邊的也一塊弄塌。

　“索性你倆院子一塊重修，連你祖父那間怎樣?”程處嗣拎著大錘揮舞，滿院都是塵土飛揚。

　不能讓這哥弎胡鬧，院牆是泥磚，砸身上該不怎地，可廂房是青磚，要弄出個活埋事故誰負責。只能招呼廚娘給燒壺熱茶，放些烤兔肉給哥弎啃著，自己親自上陣指揮，這才放心。

　大唐的磚瓦金貴，煤炭還未充分發揮作用，聽侯大寶說要把拆出來的舊磚瓦全扔掉，朱伯心疼得直掉眼淚。

　“小主家，聽老漢的，給留著，往後修個棚子搭個院牆啥的用得上，可不敢糟蹋咧！”老頭為此還拉來門子助陣，堅決抵製鋪張浪費行為。

　侯大寶可不敢讓忠心的管家傷心，只能賠笑說:“成，把有用的留下，拆掉那爛木頭的牲口棚子，改磚砌，省得一到冬天就見馬哆嗦。”

　蹲房頂的幫工把瓦片一塊塊拿起，小心翼翼的遞給樓梯上的人搬走，看得侯大寶牙癢癢，這得拆到什麽時候?

　朱伯跑坊裡多借了幾把木梯過來，房頂上瞬間蹲滿了人，嚇得小侯又叫下來幾個，免得直接把房梁給弄塌。

　廚娘從大清早就開始忙活熬豬蹄湯，加了白芸豆的湯汁把爆杆饞的上躥下跳，見廚娘不搭理，立馬跑來找侯大寶，咬著袍子就往廚房扯，生怕自個吃不到。

　程家，尉遲家，還有自家加起來近二百口子人，做飯能把廚娘給累死，只能讓路懷出門采購，怕不夠吃，一氣派出去三輛馬車，最好將西市賣的胡餅全弄回來。

　出門時才看到侯方帶人進來，臉色很是難看，連說話都有氣無力。

　“家裡的全叫這了，

你忙你的我自個呆會！”

　侯大寶不用問也知道，羅起肯定接到了同樣的旨意。

　“嗯，我屋裡全是灰，你到主屋吧，處嗣他們在那，要酒就吩咐一聲。”

　侯方不言語，低著頭往前院走去，顯得心事重重。

　這邊正忙著拆房梁呢，楊易那張老臉從灰塵中露出，拿手絹遮著鼻孔甕聲甕氣地說:“公主年方十五，你可不能貪歡，要是出了事，沒人護得住你。”

　“房事我比你懂，九江沒滿十八前斷不會與我同房。”小侯驕傲的回答。

　一個只能練葵花寶典的玩意想冒充田伯光，侯大寶要是在後世肯定放部差差熱給這娘娘腔看看，氣死他個老玻璃。

　楊易臉色不好，房事他確實不擅長，只能揮手讓跟隨的人過來，指著十幾個穿粗布衣服的漢子說:“宮裡營造的大匠，先幫你把婚房蓋好，待人寬厚些。”

　營造大匠，那可是後世花錢都找不到的人才，侯大寶滿面堆笑的給人行禮，卻被將作閃開了。

　“貴人莫要折煞小人，這本就是分內之事！”為首的大匠發話，倒是先給侯大寶行了一禮，這萬惡的封建社會，等級就是這樣。

　侯大寶把楊易拉到一邊，從屋裡翻出面小鏡子，獻寶似得放太監手裡，結果被鄙視了:“這麽小，還沒陛下用的兩成大，再說，我一不懂房事的用這玩意幹嘛！”

　看來長孫胖子很會拍馬屁，居然把最好的先送到宮裡，弄些殘次品給自己這個發明人。

　侯大寶咬咬牙，端出瓶放了薄荷，桂花，清香葉，麝香的雜牌酒給楊易:“這可不是喝的，是擦身用，香！”

　大唐人都是這脾氣，禮物向來當人的面打開，二兩簡版香水就倒衣服上，然後就是熏得人辣眼睛。感覺老太監不是把這當香水，是當洗澡水用。

　“香，這個老奴喜歡，還有不，再弄百十斤過來。這才多少，連給陛下的都不夠！”

　老太監大言不慚地討要，侯大寶只能解釋:“配置不易，這可是四五年來頭批能用的，要不您弄兩袋胡椒回去?”

　太監帶著一陣香風頭也不回地走了，目標居然是前院，看來不混頓午飯他是不會回宮的。

　路懷就是個吃貨，不但胡餅，連鍋盔都弄回來不少，侯大寶認為該熬羊湯配的。

　下人們飯不拘束，早就習慣這樣，大唐勳貴還沒幾家虐待狂。可大匠們就不一樣，端碗看到幾大塊肥肉還有骨頭，嚇得連湯都不敢喝，口口聲聲說這是貴人才能吃的飯食，沒辦法，只能把正在啃豬蹄的楊易叫來解釋。

　“該吃吃，該喝喝，多費些心思幫人把婚房蓋出來就成，人家可是大唐富戶，平日裡下人都是吃羊肉的，你們這幫殺才好好享福吧。”太監邊啃豬蹄邊說，覺著不夠又讓廚娘弄幾根送前院，指明要帶叉子的。

　不知道這些大匠平日裡吃啥，反正嚼著肥肉流淚的不止一個，要不是怕被責罵，他們估計想直接帶回家。

　“家裡兔子多，等完工時一人帶十隻回去。”小侯看得心酸，這怕是有史以來最慘的藍領。

　“可不敢收啊，被監丞知道是會責罰的，小人等謝謝貴人的大恩，能吃上頓肉就是過年了！”大匠又想行禮，被侯大寶躲開。

　“把住址報出來，我讓管家親自送過去，看看哪個混蛋敢嚼舌頭。”侯大寶信誓旦旦地說。

　大唐匠籍很尷尬，一面是國家和軍隊的不斷需求，一面是繁重的任務和低到發指的待遇。

　明面上是朝堂用工錢養著，可對比官員的待遇，那些錢還不如自耕農過的舒坦，既不能享受分地的福利，又不能改變匠戶的籍貫，僅僅比奴隸階層高一級，和歌姬的地位差不多。

　楊易啃完豬蹄還打包帶走一盒， 這種軟軟糯糯的肉食很對他胃口，喝碗湯居然能熱出汗來，讓他虛弱的身子覺著異常舒服。

　“方子給我，回去好自個燉，免得跑你這！”老太監直接伸手。

　“您喝的和別人的不一樣，裡頭我加了人參須磨出的粉。這玩意不能多吃，三五天一次就成，不然會補壞身子的！”侯大寶捧上個小木盒，裡頭還有半截人參。

　楊易肩膀有些顫抖，隨即恢復正常，把盒子收到懷裡時才說:“算你小子有良心，那羅起今日見老奴連句好話都不會說，這情老奴承了。陛下就快禪位，還想著老奴的沒幾人，公主好福氣，有你這麽個念舊的，往後不會沒下場。”

　“您老就別在那歎氣了，明明是看不上人家羅起，還說什麽人家不敬您。就那小白臉，借他一百個膽，都不敢朝您使臉色，你老不怕給他嚇死啊！”侯大寶笑呵呵的幫老太監拍掃著身上的灰塵。

　“小猴子，回吧！”楊易不自覺的露出笑容，他發現只要跟侯大寶在一塊，他很少會有當奴隸的自卑感，一切言談舉止都是隨心而出，這種感覺很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