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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要俏，一身孝。

　當蘇定方讓人把陳美女帶出來時，莫說幾個管事，就連縣令們都把眼睛瞪直了。

　素色麻衣配上一雙勾魂奪魄的眼睛，再弄出副垂首欲泣的樣子，竇縣令恨不得直接把人摟在懷裡心疼一番。

　“民女陳氏，見過諸位上官！”聲音如同剛起床的小貓，聽得人骨頭都酥了。

　老蘇給在座的人介紹了她的身世，姚城官員頓時義憤填膺。

　尉遲猛本來想說出這個女人與堂狼守將難舍難分的情形，見在座官員的表現，隻好閉口不談，免得人家將來成為朝廷命婦，回過頭找自己算帳。

　侯大寶只是覺著奇怪，看這女人二十多歲年紀，到昆州時最少也是二十歲，這種年紀早該嫁人了，怎麽可能隨父親到昆州赴任，如果嫁人當了寡婦，就不該隻稱陳氏。

　“陳氏勿需多禮，令尊乃國之忠良，假以時日，我等定會為他討還公道。而今歸路艱難，你不如暫居姚城如何?”竇縣令估計被迷暈了，壯著膽子把心裡話說出來。

　陳美女羞羞答答的行了個女禮，紅著臉小聲答道:“但憑上官做主！”

　來路可疑的人，蘇定方不想和她囉嗦，在和侯老爺子商量後，決定讓她暫時住在都督府，那裡女眷多，不會惹出閑話。

　朱伯見到主家平安無事，心裡高興，當夜多喝了幾口，一覺睡到天亮，熱得渾身冒汗，趕忙爬起來找水喝。

　後院裡只有尉遲猛站在井邊洗漱，大清早脫得赤條條，一個勁往身上塗香胰，弄得院裡全是桂花味。

　朱伯摸摸腦門的汗水，認為自己應該學他的樣子，好好洗洗。

　一桶涼水從頭澆下，兩個管事覺著神清氣爽，把濕頭髮盤在腦後，拿根木釵別上做道士狀，連璞頭都不戴就出門溜達，準備找個飯館吃一頓。

　刺史府門口依舊熙熙攘攘，大建設的結束讓城裡空出不少人手，附近山上的各式土產被采集過來，什麽都有人換，鐵器，麻布，絲綢，就算山藤編的團子都行。

　吃住不愁的蠻人開始想方設法提高生活水準，

大鍋飯雖然能吃飽，可自家想多吃塊肉怎辦，不會打獵就做個竹碗竹凳，拿街上換。原本獵物都是整隻的，可部落已經被打散成無數個家庭，獵到隻兔子還好說，弄乾淨正好夠家裡吃一頓。可要獵到頭野豬怎辦，大熱天放一晚就會發臭，醃都來不及。

　於是聰明的獵戶想出辦法，把自家吃不完的肉分成幾塊拿到街上換東西，這樣既不會浪費，又能給家裡拿回不少玩意。別的獵戶開始有學有樣，你隻分肉，我連骨頭都給你分好。你不剝皮，咱也不剝，可咱們把獸皮上的毛發給剃乾淨，看看誰的能換到好動西。

　質變就會引發量變，獵人的行為影響到做刀具的，做刀具的又影響到燒炭的，燒炭影響砍樹的這一連串的影響下來，姚城的蠻人居然變聰明了。以前，唐人只要拿一隻公雞一隻母雞，就能從蠻人手裡換回一頭小鹿，只因為二比一多。現在也能換，只不過變成條鹿腿，因為兩隻雞夠吃兩頓，一條鹿腿也是兩頓。

　朱伯樂呵呵地看著蠻人換東西，尉遲猛卻滿心失望，找到現在他連個飯館的招牌都沒看到。整個姚城就是個巨大的居住地，除卻民間自發的易市外，沒有任何店鋪，這不是一個正常的城池。

　夏糧收割前，糧食屬於管制物品，禁止在世面上交換，其實也沒換的，所有部落的糧食都被收繳進了庫房，作為大鍋飯的保證。

　朱伯拿顆玻璃珠子換到一串芭蕉，本來能拿兩串的，尉遲猛嫌重得慌。野芭蕉籽多，兩人邊吃邊吐，然後就被幾個個唐人打扮的老婆子攔住。

　“掃乾淨，要不老身就罰你守一日的茅房。”老婆子拄著拐棍發話。

　“長安都沒這規矩，當這街面是你家的，趕緊讓開，要不我就報官。”尉遲猛沒吃到早飯，火氣正旺。

　老婆子那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當即站街上開始亂罵，從尉遲猛祖宗第十九代開始說起，沒個三五天怕是罵不完。

　“讓道，再囉嗦某家讓你們好看！”尉遲猛凶神惡煞地恐嚇。

　老太太們不但不怕，反而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批判，還有個稍顯年青的朝內城城牆上招呼，一隊士兵立馬跑了過來。

　尉遲猛看到來的是府兵，心裡松了口氣，準備告這幾個婆子侮辱祖上。

　“他倆，滿地吐籽還亂扔皮，罰灑掃還不服氣。”婆子們朝府兵告狀。

　倆府兵上來就是幾刀鞘，砸得尉遲猛和朱伯眼冒金星。

　“咱是刺史的管家，這就打掃，別砸咧！”朱伯求饒。

　府兵住手，一個隊正模樣的軍官開口:“都是自家人，怎連蠻子都不如，人人都似你這般，這姚城還不變豬窩去，要不是看在刺史面上，真罰你倆守茅房，一把年紀了也不知害臊。”

　隊正罵完人帶兵走了，留下倆管事站原地苦笑，婆子們扔過兩竹掃，開始監督工作。

　掃吧，還能怎辦，連府兵都說自個錯了。

　朱伯正清掃著呢，婆子們又逮住一人罵起來，抬頭一看，是熟人。

　“路胖子，趕緊過來幫幫老漢，這掃帚太短，彎不下腰。”朱伯朝路懷招呼。

　胖子見到管家發令，趕緊擠開幾個老婆子，跑來接過掃帚，婆子們見他幫人打掃，嘴上也不罵了。

　“朱伯您這鬧的是哪出啊，大清早的吃芭蕉，也不嫌寡的慌！”路懷邊掃邊問。

　“我還想問你呢，主家出去你怎不叫我，這城裡也沒個飯館，不吃芭蕉吃啥?別說我，你怎也得罪那幫婆子?”朱伯很疑惑。

　“還不是怕您老累得慌，想等午飯再叫你來著。我早飯沒吃飽，剛才弄兩野雞蛋啃，一不留神把殼弄掉了，那幾個婆子屬雞的，米粒大的都能看著，這不就拉我在那掰扯麽！”胖子三五下把地掃乾淨，順便把垃圾倒進街邊的竹筐。

　“想找飯館要等過幾日把夏糧收了才會有，您二位先吃兩雞蛋墊墊，還有一個多時辰才能吃午飯。我先陪著轉轉，要不又會鬧笑話！”路懷從布包裡掏出幾個野雞蛋遞過去。

　尉遲猛剛才鬧了個紅臉，不願在內城轉悠，路懷就帶著他們過橋往北邊走去。

　這裡蠻人更多，街面上乾乾淨淨行人不多，全在自家院子裡忙活，曬野菜，烤蘑菇，編藤條，做竹筷等等不一而足。一群士兵正在街上巡邏，看起來很安詳。

　“怎不見娃子，刺史府裡就那麽些，這裡的都跑哪咧?”朱伯逛了一圈覺著奇怪。

　“能跑哪，城邊的竹棚子裡學唐話呢，您別說，這娃娃就是比大人聰明，怎學怎會，再有個小半年比城裡那幫婆子說的都利索，現在都有會寫字的了！”路懷神氣活現的走在前邊，路上不斷有蠻人用半生不熟的大唐話給他打招呼。

　胖子人緣挺不錯，還有人送了幾朵烤乾的蘑菇給他。

　“行啊，你小子都能在姚城橫著走咧，沒弄個蠻人婆姨養著吧，到時要桃子鬧起來，老漢可不幫你！”朱伯笑呵呵地問。

　“您老瞧好吧，咱山門中人保證守身如玉，那婆姨就算想找茬都沒地。走，帶您二位去瞅瞅咱修的道觀，李淳風那小子算個屁。”路懷很得意。

　城北靠山腳的位置被鑿出一排石梯，路懷的道觀就坐落在石梯盡頭，看人來人往的樣子，香火很旺。

　“蠻人也信三清?”尉遲猛覺著不可思議，他甚至看到幾個蠻人婦女拿著香紙進去。

　“信的多了，進去看看你就知道。”路懷帶著兩人踏上石梯。

　滿共九踩的石梯很短，但路懷卻把它弄得很寬敞，朱伯認為五丈都不止。

　山門和關中沒啥兩樣，一塊木匾，兩道木門，石柱上還刻著歪歪扭扭的幾個大字，一看就知道出自路懷之手，朱伯甚至看到個錯別字。

　道觀裡人山人海，獻果子的，獻熟肉的，獻茶水的都有，朱伯看到幾個拿雞蛋進來的，不禁懷疑起路懷的布包。

　“這是啥神，道門有這神嗎?”尉遲猛指著個沾滿羽毛的木雕問。

　“那是僚人的神，管什麽來著，我給忘了，一會去三清殿幫你查查。”路懷皺著眉頭想不出來。

　“蠻人的神仙還分官職?”尉遲猛有些糊塗。

　路懷蹭蹭跑回三清殿，拿來本名冊翻找，指著上邊的字說:“你看，真有官職，是飛羽星君，本是凡間一青鳥，得蒙元始天尊傳道，化為蠻地神鳥，位列仙班，專長世間飛禽生死。若遇雞鴨多病無醫，可拜此神。”

　尉遲猛差點沒和路懷打起來，長安太極觀自個不是沒去過，幾百號神仙全拜了一遍，哪有這鳥神。

　“自個看去，和我吵吵什麽，侯大寶說了，神仙都是三清的徒弟，只不過這些分管蠻地，沒在中原露過面，咱沒見過而已。為把他們編入仙譜，我可是費老鼻子勁了。光是官位就想了七天，還加上執掌的職權，所使的兵器仙術，就這本小冊子，我愣是用了大半個月才寫出來。”路懷很委屈。

　尉遲猛已經徹底瘋掉，合著這道觀神仙除了三清，別的全是路懷冊封。

　蠻人們可不管那些，按巫師的宣傳自個找自個要求的神仙參拜，連部落頭人都不敢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