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忙把身邊的水袋遞過。

　　林婉舍了右手的刀來接，咕咚咕咚猛灌了幾口，才把卡在喉間的肉順下去。

　　“謝謝。”

　　她沒再直接啃食，而是重新拿起尖刀來，一片一片地將肉從木棍上削下，在口中細細品味著烤肉的味道。

　　並切下一塊，挑在刀尖上，遞給小刀。

　　小刀笑了笑，還是接了。

　　“你是哪兒人?”

　　林婉用衣袖抹了抹嘴，本欲張口:“................”

　　卻並沒說出話來，而是垂下頭，靜默地切著肉片，一片一片地送到嘴裡。

　　接著，便用剛擦了嘴的衣袖，去抹眼角。

　　小刀看到了她掛在臉上的淚。

　　淚珠中，映著火堆的光芒。

　　“夠不夠?”小刀問道。

　　林婉輕輕地點頭，沒有抬眼。

　　她並沒有把木棍上的肉吃完，給小刀留下了一半。

　　臨離開房間的時候，衝著小刀，低低說了聲:“謝謝。”

　　連續幾日，小刀也沒出院子，每當烤肉的時候，林婉便過來。

　　這成了二人之間心照不宣的事。

　　有時，她會在小刀房裡的火堆旁，待上很晚，直到打瞌睡的時候，才離開。

　　這天早上，小刀剛剛睡醒，林婉便推開了門，立在門口。

　　“小刀哥哥.........”

　　這倒是林婉頭一次開口叫他，竟然還稱他為哥哥，這讓小刀的內心，有些觸動。

　　他現在身邊，已經沒有一個親人！

　　而對林婉，他竟有親人的感覺。

　　從林婉的眼神中也看得出來，她對小刀早已沒有恐懼，連陌生感都消失了。

　　“你識字嗎?”

　　小刀點頭道:“嗯，識得一些。”

　　小的時候，隻記得跟母親住在一個不大的院子中，除了母親會教他一些詩文之外，還有一位姓樸的老先生，從四歲一直教他到十一歲。

　　四書五經之類的，背都背得出。

　　各色雜書，也看了不少。

　　說識得一些，那是謙虛之辭。

　　林婉得了答案，便扭頭跑了。

　　過了一會，懷抱著幾本書回來，遞在小刀手中:“你沒事的時候看吧。”

　　小刀笑了:“我又不考狀元..........，好，權當消遣吧，謝謝你。”

　　林婉眼角難得地閃出一抹笑意，轉身出了屋子。

　　二人的清靜日子，並未過上多久。

　　這日早晨，林婉興衝衝地跑過來:“下雪了！”

　　小刀此時，正抱著她前些日送來的書，隨意地翻看著，抬眼望向門外，果真紛紛揚揚地下起大雪來。

　　放下書，走出門來，與林婉並肩站在回廊之上。

　　只見院中的枯草之上，漸漸覆蓋起一層雪，越來越厚，直到把後院的草樹、假山、前面的屋頂，都變成了白如瓊玉。

　　“今年的雪下得有些晚。”

　　林婉癡癡地看著飛揚的雪片，像是與小刀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還將手伸到回廊之外，接了幾片雪花，捧到小刀面前:“很漂亮的雪花！”

　　小刀也學她伸了手去接。

　　兩人捧著花雪，相視而笑。

　　此時，卻有幾個人影，走進了兩人的視野。

　　小刀下意識地，將林婉一把拉往身後，伸手將靴中的短刀拔了出來，反手握著。

　　“咦！這兒竟然有人！”其人一人驚奇道。

　　小刀數了數，來者有七人，領頭的一名漢子頭大如鬥，滿臉炸開的胡子，穿著一件毛皮大氅，一派富貴的樣子。

　　不過，卻滿身醃臢，一臉狼狽。

　　後面跟著的六人，衣著卻破破爛爛，與領頭的漢子，形成巨大反差。

　　來人將二人隨意打量了兩眼，似乎並未把小刀放在眼裡。

　　領頭的漢子用粗啞的聲音道:“這該死的大雪！終於尋個落腳的地方，快去收拾幾間房子！”

　　身後的幾個便一窩蜂地散去。

　　小刀拉著林婉進了屋子，將房門掩上。

　　“他們佔了我的房間...........”

　　林婉抬頭看向小刀，有些委屈。

　　“你就住我這兒吧。”

　　即便林婉的房間沒被佔了，他也不放心她再一個人住。

　　小刀雖與人接觸不多，但他有獵戶的敏銳。

　　他知道，這些人並非善類！

　　林婉應了聲:“嗯。”

　　又抬頭道:“他們不會在這兒長住吧?”

　　“你不喜歡?”小刀問道。

　　“嗯！”

　　“那咱們就想辦法，把他們趕走！”

　　“好！”林婉這才勉強開心起來。

　　話音未落，房門便被一腳踹開，領頭的漢子帶著兩人直衝進來。

　　“可有吃的?”

　　林婉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便躲到小刀身後。

　　漢子打眼將屋子掃了一遍，目光便直盯到背簍之上。

　　在這空蕩蕩的房間中，碩大的背簍，確實太過顯眼，不可能不引人關注。

　　漢子直走過去，掀開布罩，嘴角都樂抽了。

　　“老子幾天沒吃肉了，抬走！”

　　跟著的兩人上來，拎著筐簍就走。

　　林婉抬眼，看著小刀，發現小刀並沒有阻攔的意思。

　　此時的小刀， 很冷靜，正如他遇到狼群時一樣。

　　他一動未動。

　　甚至連靴子裡的短刀，都沒有拔出。

　　眼看著三人出了門，林婉禁不住問道:“小刀哥哥，那咱們怎麽辦?”

　　小刀低下頭看著她:“我會想辦法！”

　　林婉心裡踏實下來，她相信小刀。

　　漢子將乾肉取走之後，很快便在斜對面的一間房裡，點起火來。

　　從隱隱傳來的肉香味，小刀與林婉知道，本是屬於他們的乾肉，卻到了別人的嘴邊。

　　而此時，兩人只能聞著香味，咽著口水。

　　小刀本來隻把這群人，當成山林中饑餓的動物，現在卻不得不把他們，當成狼群。

　　他很清楚如何對付狼群，首要對付的自然是頭狼。

　　只要殺了頭狼，狼群自然就失去了主導，沒了集群效應。

　　而這群人中的頭狼，便是那身穿大氅的漢子。

　　小刀不知道這漢子的實力，所以不敢輕易動手。

　　他不能冒風險。

　　如果一擊不中，便會被狼王咬死，接著狼群便會一湧而上。

　　到時，只怕他與林婉二人，連留個全屍的機會都沒有！

　　但再凶猛的野獸，也有打盹的時候。

　　小刀所要的時機，便是等漢子松懈下來。

　　而人最松懈的時候，便是睡著了。

　　他準備等漢子入睡，再動手。

　　不過，內心卻有些慌亂。

　　在對付獵物時，不管對方如何凶猛，他都不會有這種感覺。

　　但此時，卻少了那份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