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鐵心瞳孔一縮，豁然撐起身子扭頭看向躺在身旁的姑娘:“你也接收到了其他世界線的信息了?你也可以與異世界他我進行意識同步?！”

　方清絕:“我沒有辦法像你一樣諸我如一，但我確實可以聽到世界之外傳來的聲音，那是些包含著強烈意志、強烈情感、和模糊訊息的鍾聲。”

　“鍾聲?”石鐵心瞪大眼睛:“你聽到了鍾聲?”

　難不成是天鍾?

　其他世界線的方無敵十響動大千了?

　“對。285天前第一次聽到，後面就頻繁了起來。到現在為止，我已經聽到六次鍾聲了。那些鍾聲早就讓我產生了‘天外有天’的猜想，今日總算被你證實。”

　“我還無法清晰的解讀鍾聲中的信息，但我知道，一定是異位的我在傳訊。訊息中滿含著鬥爭的精神和堅定的意志，我想，異世界的我也在和什麽敵人戰鬥著吧。”

　狀元石不由怎舌。

　好家夥，先天自帶六次鍾響！

　我是幾次來著?

　石大名捕十響後，其他線的自己也才先天兩響，這條賽道上方某人過分無敵了吧！

　但——不對啊，如果方清絕先天六響，那種超凡脫俗的氣機自己怎麽可能察覺不到?

　仔細感應著眼前的方清絕，確實沒有先天六鍾的痕跡，能量路線上是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一丁點修行痕跡都沒有。

　怎麽回事?

　是她聽到的並非天鍾?

　還是她體質特異，神物自晦，響了也看不出來?

　甚或是，這個沒有聖人、沒有迷霧的世界本身，有古怪呢?

　那邊狀元石還在琢磨，這邊方清絕的眼中已經放出強烈的意志，向天伸出的手掌猛然握緊成拳:“我這一生，不弱於人，即便是異位的我自己也一樣。有朝一日，我也要讓其他的我聽聽，源自這個世界的聲音。”

　說到這裡，她忽然想到了什麽，扭頭看向了石鐵心:“對了，既然你諸界一體，有沒有遇到過熟人的異界同位體?”

　“當然遇到過。”石鐵心壓下疑惑，聊起了其他世界線的故人趣事。

　依然掉頭髮的通電老賈。

　依然騷氣衝天的沈騷夜。

　還有校外小巷中的烤串老板，哪哪都有他，某個世界裡還成了走火入魔的魔教POSS佬。

　方清絕興致盎然的聽著，然安安靜靜的。她本就是個話少的人，但她亮晶晶的目光一直注視著這邊，讓人時刻感受到她的聆聽與專注，這是種很美妙的感受。

　氣氛就像是英雄和聖女坐在火塘邊，吹著風，聊著冒險旅途上的傳奇故事，雖然清淡，但很融洽。

　不過，在聽到凌星見的事情時，方清絕卻忽然插嘴道:“這麽說來，你第一個認識的她，其實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她?”

　“對。”

　“你在幾個世界遇到過她?”

　“都算上，四個。”

　“你同步的他我，一共有五個對吧。”

　“對。”

　“哦……”方清絕鳳眼微眯:“看來你們在其他世界很有緣，關系也都很好吧。”

　能不好嗎?戀愛談三回、結婚結兩次了都。

　但這一瞬，石鐵心脖子上的寒毛猛然豎了起來，這是生死中磨礪出來的直覺在發出警報。

　危險！

　危險！

　請謹慎選擇你接下來的回答！

　於是狀元石撐起天賦神通，運起守心如玉，發揮心理學大師的水平，平靜如常:“還行。”

　表情管理很到位。

　可方清絕的視線卻突然銳利了起來:“還行?”

　狀元石忽然想抽自己嘴巴子。

　疏忽了啊！

　我這該死的裝逼金句，每次是我大滿貫之後才會說“還行”！

　多重意義上講，自己確實已經把凌星見大滿貫了，但這事不能說啊。

　再看方清絕，我的天，這話不多說的姑娘給人的壓迫力好強！

　狀元石的皮膚毛孔鎖緊，壓住蠢蠢欲動的冷汗，全力自救:“就是還可以，不壞。”

　這救場著實救的不算高明。

　但方清絕的鳳目在他身上刮了一圈，似乎想到了什麽，又收斂了壓迫力，繼續問道:“那我呢?其他世界線的我，又是什麽樣的?”

　轉移了話題，狀元石松了一口氣:“不知道。其他世界的我，並不認識其他世界的你。”

　“準確來說，在一個世界線有過一面之緣。那個世界的你是天降猛女，科學巨匠，能源界大佬，可控聚變奠基者。那裡的我則是懸空利劍，當代兵王，曾經被派去救過你，但也就僅此而已，話都沒說一句，而且也是同步之前的事了。”

　方清絕目光亮起:“也就是說，你所熟悉的我只有這裡的我?”

　狀元石篤定點頭:“沒錯。一中那個黑咕隆咚的操場，才是我在無限多的可能性中初次結識你的地方。”

　這麽一想，以後那個操場會成為多元宇宙的聖地也說不定。

　“這樣啊。”方清絕把臉扭開，不再看他，氣氛重新變的恬靜而融洽，看來對話終於選對了。

　她仰面看著無盡的星空，又問道:“你說，如果沒有迷霧到來，沒有外敵入侵，日子就這麽平淡的繼續下去，我們的力量又該怎麽用呢?”

　狀元石:“當然是光複山河。現在的東華，革命了卻沒有徹底的革命，獨立了也沒有完全的獨立。內部階級依然森嚴，封建余毒依然存在，門閥之風仍未除盡，可謂內外交困。”

　“有朝一日，我定要內飭社政，外平敵患，犁庭掃穴，肅反門閥，讓我華夏重歸一統，再回中華盛世。”

　他看向身旁的女孩:“姑娘，到那個時候，方家也可能變成我的階級敵人。你，會站在我這邊嗎?”

　方清絕沒有絲毫動搖:“你有千秋之志，這乃萬民之福。有我在，方家只會成為你的助力。若方家內部真有人耽湎享樂、不識天數，想做跳梁小醜——”她鳳目含威，氣息凜凜:“我自會除之。”

　狀元石看的暗中感歎。

　大小姐果然和凌星見不一樣。

　凌星見是聖者慈悲心，大小姐是王者皇道心。她心懷大義，又殺伐果斷，這可真不是普通女孩能做得到的。

　但方清絕眼中的王道威風很快又弱化下去，重新變得寧靜恬淡，像個普通女孩一樣問道:“那麽，再造山河之後呢?完成了所有責任之後呢?可以飛天遁地長生不老的你，‘想’做什麽呢?”

　這句話，把狀元石被問愣了:“我……我不知道，我沒想過這個。”

　一直戰天鬥地的石鐵心一族，真的沒想過這個。

　方清絕聲音很輕柔:“那就放松下來，現在想一想吧。”

　“我想想啊……”他皺著眉頭思索著，然後眉眼一開:“對了，我想去探險！”

　她凝視著他:“探險?”

　“對！”他扭過腦袋看著她，滿臉興奮和憧憬:“我想去最高的山滑雪，我想去最深的海捉魚，我想去南極摸企鵝，想去北極擼大熊。”

　“我想去月亮上，用月塵畫一副千年萬年都不會變的畫！”

　“我想去金星看毀滅一切的日出，想去水星看看狂怒的地殼運動。”

　“我想鑽木星大紅斑、我想暢玩土星環，我想從天王星的這邊飛進去，從海王星的那邊飛出來。”

　“我還要去冥王星上比個心，再乘著冥王星，穿過柯伊伯帶，遨遊奧爾特雲。”

　“我，想去那裡。”他又躺了下來，指著閃爍著的、無比瑰麗的星空:“我想去那無盡的宇宙中，探索無盡的奧秘。”

　方清絕扭扭脖子，讓腦袋躺的更近一些:“所以，你的夢想是探索未知的奧秘?”

　“對。”狀元石眼中是孩童一般的純真向往:“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人的生命在宇宙面前太短暫了，可若成仙，成聖，就有千年萬年的時光。宇宙那麽大，我要去看看。”

　“這夢想，真美啊。”方清絕的聲音很縹緲，她側過臉:“那麽看過宇宙後，你還回來嗎?”

　狀元石也一側頭:“當——”

　聲音豁然卡殼。

　好近！

　狀元石的心忽然嘭咚嘭咚的跳起來。

　其他世界線的石鐵心，有情聖，有已婚，有霸主，但那什麽都說明不了。

　狀元石，就是狀元石。

　一個單純的，青澀的，情竇初開的，高中男生。

　看啊。

　風吹來，頭髮飄動。看那雙眼，看那嘴唇，看那吹來的鼻息。

　真美。

　同時，方清絕也沒想到會忽然這麽近。

　她也看著狀元石，傻傻看了五秒鍾，忽然反應了過來，耳朵尖刹那間變得通紅， 雙眼很快變成蚊香眼。

　正當她想一個鯉魚打挺跑開的時候，狀元石倒是率先撐不住，猛然坐起來，甩個後腦杓乾笑道:“當、當然回來了！無窮的宇宙再、再大，這藍色的星球，才是我的家啊！啊哈哈，啊哈哈哈！！”

　看著狀元石慌亂的後腦杓，方清絕的耳朵尖還是紅紅的，但蚊香眼倒是恢復了清澈。

　她忽然無聲的笑了，很開心。

　她忽然知道，該給其他世界的她，說點什麽了。

　狀元石的小劇場被所有世界線同步感知。

　天啟線，火星大氣層外的異態物質隕石中，石鐵柱微微一笑，感慨了一下清純美好又一去不返的青春時光。

　然後繼續一言不發的推進自己的事。

　這種危急時刻，還是堅毅沉穩的中年男人最可靠，能把人引向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