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安弘一睡就是三天,醒來時已經是八日了。
洗個澡,渾身上下舒坦無比,趙安弘覺得這個世界都更加明亮,胃口大開,豪吃了一頓,母親一直在身邊陪著,卻沒有出言阻止這種暴飲暴食的行為。
體天宗大房的其他院子也都住進了人,趙安弘興衝衝去看望了叔叔趙天佑,另外三個堂叔,卻隻回來了一個,爺爺那輩以上的長輩卻到齊了,趙安一一磕頭問安。
一房人大都一年未見,正好趁這個機會聚聚,不時有其他宗房相熟兄弟也跑來敘舊,往日冷清的莊園,也變得熱鬧起來了,趙安弘這天來回跑動,認識了不少趙族嫡系叔伯。
九月九日,玄靈敬老日,亦是丹霞趙族祭祖之日。
家裡多了十來個人,都是父母的侍從,大家神情肅然中透著輕松,如夢和如煙阿姨,為趙安弘穿上禮服,帶上禮冠,趙安弘輕輕轉了個身,感覺整個人變得有些拘謹。
禮服服色褐紅,有各種的靈獸圖紋,袖角偏大,加上禮服不似常服般柔軟,質地挺刮,雙手卻是不好隨意甩動了。
頭冠類似通天冠,稍小,整體色黑,褐色圖紋,簪子是青色靈玉所製。
如煙輕笑道:“弘哥兒穿上禮服更加帥氣!”如夢言語較少,也認同點點頭。
趙安弘笑笑,來到院子中間,那兒放著一個四足銅鼎下,母親盛裝打扮,拿著一些劈得整整齊齊木材,搭架在鼎底。
趙安弘幫著母親把木材搭好,母親對著趙安弘笑笑,也不說話,十幾個侍從家人肅立在院子周圍,頷首靜候,並不上前幫忙。
快到九時,一直端坐在大廳的趙天衡走了出來,一如趙安弘的服飾,手中拿著一長一短兩柄劍。
趙天衡把短劍遞給趙安弘,長劍插入腰間鞶帶,趙安弘也學著做了,頓時感覺威風不少。
趙天衡向宋慧鈺行了個禮,說道:“辛苦夫人了!”
宋慧鈺回禮道:“卻是應該的,夫君該出行了!”
趙天衡點點頭,牽起趙安弘的手,向妻子點點頭,道:“弘兒,咱們走!”兩人慢慢飛起,向著丹霞堂飛去。
宋慧鈺秀指一點,銅鼎下的靈材瞬間點著,燃燒了起來,白色火焰升入鼎底,繞鼎而上,變成一股青煙升入空中,良久不散。
趙安弘被父親牽著,向著北邊飛去,只見整個丹霞,處處升起青煙,那些青煙被風吹拂,不斷搖曳,竟許久都不散去,頗有些炊煙嫋嫋的感覺。
趙安弘沒看兩眼,父親就加快了速度,不一會,就飛到了丹霞堂前的廣場上,只見不斷有人飛來,還見到幾個和自己一樣,父子齊至。
一落地,兩人都靜靜站在,趙安弘早已得父親吩咐,落足之地,就是體天宗大房的位置,不能亂走亂動。
父親靜靜肅立,趙安弘卻抬眼左右打量,只見漫天的人流從空中飛來,降落在廣場之上,雖無聲無息,卻有點熱鬧的感覺。
趙安弘一直留意著,看到了趙安陽、趙安瀾等族學堂的同學,但始終沒有見到趙安環的身影,看來還是沒有觸靈,不能參加祭祖,從此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
趙安弘和他不熟,稍微感歎一下,又把注意力轉到場內,自在玄靈出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趙族之人,怕不有兩三千人之多,在極短的時間內,就集中在廣場之上。
“叮”
一聲清脆的鍾聲響起,大家一動不動,趙安弘知道此時整個丹霞平原的護衛大陣已經啟動。
“叮”
第二次鍾聲響起,只見無數的侍衛,身著統一的黑紅勁裝,手持刀劍斧鉞,升入空中,組成整整齊齊的陣列,圍在廣場周圍。
趙安弘偷眼看去,隻覺得,漫天的修士,怕不有萬人之眾,趙安弘從來沒見過這麽多的修士,如軍人般列陣虛空,就差足下沒有雲氣纏繞,否則就是天兵下凡,捉拿妖魔了。
“叮”
第三聲鍾聲響起,丹霞堂台階上面的小廣場,出現一個巨大的身影,趙安弘看去,竟是老祖宗趙雲霄的石像,接著,六宗的老祖宗雕像也跟了出來,站在雲霄老祖身後,然後是三十六房的老祖雕像,一個個從丹霞堂平平飛了出來,跟在自己老祖身後,排列的整整齊齊。
老祖腳下,也整整齊齊站了一大幫子老人、中年人,一個發須皆白的老人站了出來,趙安弘仔細看去,記住了這個趙族現在的大長老的模樣。
大長老趙靈正看著下面二千多個趙族弟子,滿意點了點頭,雖只有一成多的子弟參加這種年度的小規模祭祖,但今年卻比往年不同,一個是今年列入族譜的嫡系子弟達到十八人,是近百年來最多的一年。
最主要是,經過多年的協商爭執調整,今年,趙族終於確定了今後的路線方向,整個趙族將慢慢進行轉變,而導致各元老、各宗最後下定決心的,居然是今年才列入族譜的初生子弟的一個玩具建議,世事之玄妙,可見一斑。
趙靈正一眼掃去,就看到了那個偷偷打量自己的小哥兒,長得端正可愛,雙眼充滿了靈性,是個有福的聰慧小子。
趙安弘心裡一跳,感覺自己偷看大長老被發現了,大長老剛才竟看了自己一眼,嚇得忙低下頭去,小心肝砰砰地亂跳。
手被父親捏了捏,趙安弘心裡稍安,往父親身邊靠近了點,才感覺安全了點。
台階頂端的大長老開始念誦祭詞,趙安弘一臉懵懂,上了三年學,腦袋了裝了一萬多個字,可此刻竟一個字也聽不懂。
不過趙安弘並不氣餒,這種古語,現在只有在祭祖之類的少數場合會用了,在玄靈,只有大人才會懂得這門語言。
大長老的念誦之聲並不高,但卻在整個丹霞平原中轟鳴著,傳入丹霞每一個人的耳中。
丹霞平原近萬平方公裡, 有二十多萬人在這平原居住生活,此刻,二十多萬人均斂容肅立,恭恭敬敬聽著大長老的念誦。
大長老念誦不到一刻鍾,高呼一聲,停了下來。
趙安弘忙跟著父親,規規矩矩磕了三個頭,抬頭山呼:
“丹霞趙族,永世昌盛!”
萬千個修士一起高呼,聲浪排空,響徹天地……
空中雲層震動,竟翻滾起來,清晨溫暖的陽光斜射下來,照耀在每一個丹霞子弟的臉上,照耀在每一個住在丹霞的趙族附庸、侍從、侍衛、仆從的臉上。
發自靈魂的深深自豪從大家臉上迸發出來,這是丹霞趙族,亙古流傳的頂尖家族,繁榮昌盛、舉世景仰的無上家族,一定能夠永世昌盛下去的。
趙安弘臉色通紅,心潮澎湃,無數的趙族祖先的英勇事例從腦間閃過,那種自豪感、優越感刺激得他高高揚起頭,雙目發光看著台階頂上高大的列祖列宗的雕像。
大丈夫當如是也!
縱橫天下!
開疆擴土!
血脈永存!
整個廣場氣氛融洽熱烈,血脈相依的感覺籠罩在所有人的心頭:我不是孤獨的,有無數的同宗同族的叔伯兄弟陪伴。
趙安弘心裡突然一輕,似乎有什麽東西飛走了!
那是深藏在心靈深處的隱隱擔憂!
那是來著前世的不自覺的疏遠隔離!
這一刻起,趙安弘才真正成了一個出生於玄靈的、身懷趙族血脈的、根植在丹霞的、靈魂寄托在腳下這片土地的—玄靈趙族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