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的風聲緊扯,地坑周邊的樹葉隨風擺蕩沙沙作響,賈正直緊了緊中山裝的衣領,喚道“李嵐,李嵐”
連呼兩聲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又躲哪兒去了?”
賈正直臉色沉鬱,“馬上就要開課了這一個個跑哪兒去了,不知道先把窗戶都關上嗎?”
廢棄校舍的窗戶經過臨時修繕也並不牢靠,風一吹便是一陣叮鈴哐啷的巨響。
盯著瘋狂擺動的窗戶賈正直眉眼緊皺,他心裡期盼著這破爛校舍能夠再支撐一段時日,沒一會兒緊皺的眉頭松開,“算了,也是時候離開荊楚,距離大考還有一個多月,這時候再換一個城市還能再賺一筆,荊楚的警察閑的愛管閑事。”
罵罵咧咧的男人沒有絲毫之前演講的激昂正氣,頭髮向後梳的一絲不苟,使得因為皺眉擠在一起的吊三角眼更為突出,看起來尖銳且凶狠。
他沿著教室走了一圈將不知何時敞開的窗戶一扇一扇合攏,呼嘯的風聲被隔絕在窗戶之。
即使關了窗賈正直仍舊覺得室內陰冷,“這該死的天氣,等我賺夠了錢去新區就再也不回舊地了。”搓了搓手轉身,剛邁出一步。
嘎吱——
窗戶再一次打開,尖嘯的風聲又再呼呼響起,一陣冷風從他背脊掃過竄到頭頂,隻覺得整個人涼颼颼的。
他一回頭看見剛剛親手關上的窗戶又開了,被風帶動著一開一合,窗戶荷葉嘎吱作響。
風更大了。
賈正直喉頭滾動吞了口唾沫,視線緊緊盯著窗戶,嘴裡喃喃道“是風,是風太大了。”
叨叨著再次走過去,將窗戶拉緊窗栓卡緊,雙手推拉好幾次確認窗戶確實關緊後還緊緊盯了幾眼窗戶,看見窗外的草木在風中狂擺。
轉身後他小心翼翼的邁開步子,心裡默數數到三的時候忽然轉身看向窗戶大聲呵斥“是誰?”
等了十數秒仍舊沒有回應,窗戶好好的關著,賈正直吐出一口氣,仿佛是要把那點兒毛骨悚然的感覺都吐出去,三角眼上揚笑了笑“這風真大。”
“李嵐,於峰,......”他呼喊助理的聲音被門外的風聲吞沒,心生疑惑,“這兩個家夥到底在搞什麽鬼,考生和家長馬上就要到了,一個個不好好做事就知道偷懶。”
視線掃了眼手表,九點十四分,最多再有十幾分鍾考生和家長就會陸陸續續來到教室。
賈正直心裡有了決斷,“這是最後一次,今天這票把存貨都賣出去然後離開荊楚,這該死的地方弄得我神經衰弱。”
最近風聲很緊,很多家長都出現不同程度的動搖,再繼續留下風險很大。
嘴邊念叨了兩句,賈正直重新走向講台打算再練習一次演講稿,盡力讓催眠的效果發揮到極致。
“你們甘願永遠在舊地做一個微不足道的人嗎?.......想不想做人上人,想不想考狀元?”
“想!”
“再大聲一點......”
“想!”
“再......”一個人練習到激動之處,賈正直揚起手臂看向台下,表情卻驀的僵硬。
教室裡只有他一個人,是在回應他?
這一次賈正直保持著展臂的姿勢三角眼吊起,視線小心翼翼的掃過整個教室。
教室裡擺放著整整齊齊的條凳,所有的桌子被堆放在後門位置,沒有一個人。
那麽是誰在回答?
教室正中忽然出現一個人影。
賈正直臉色慘白的看著那個人,手裡的演講稿嘩嘩散落一地。
“我要考狀元,我要考狀元...考狀元......狀元......”
陳星洋積極響應賈正直的演講,就像這幾個月以來過往的每一次補習課,他總是最積極的那一個,這樣他就能多得到一粒藥,就多了一分成為狀元的可能,就多了一分讓母親過上好日子的籌碼。
一聲更比一聲嘹亮,腦袋九十度耷拉在肩膀,被掐而充血青紫的臉,嘴角帶著狂熱的笑容,幾乎要掉出眼眶的眼珠子神情灼熱的鎖定賈正直。
“幻覺,這只是幻覺。”
賈正直嚇了一跳,身體僵硬的保持同一個動作好幾秒,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一遍遍對自己說,幻覺,只是幻覺,當他再睜開眼的時候坐在課桌上的陳星洋果然沒了蹤影。
“一定是最近壓力太大,精神過於緊張。”賈正直認識陳星洋,這個考生一度是他的招牌,天資不好但是夠努力好催眠,如果不是前幾天的意外他也不會陷入這麽大的麻煩。
這個考生說不定可以堅持到大考之後,還能做很長一段時間的活廣告。
陳星洋已經死了,死在下水道裡了,他不可能出現在這兒。
“李嵐”
“李嵐。”
他沒注意到自己喊人的聲音沙啞乾癟的像是卡了口痰。
助理仍然沒有任何回應,這個情況不太對。
賈正直扭頭朝門外走去,呼嘯的風聲從門外傳來,門板砰的一下摔過來,他握住門把手左右轉動怎麽也打不開。
與此同時兩分鍾前他一扇一扇關緊拉好窗栓的窗戶此刻全部開鎖,一下一下拍打在窗框上,像是歡呼鼓舞的掌聲,越拍越響亮。
“誰,出來,是誰在惡作劇?”
賈正直故作鎮定,腳下卻不由自主加快速度走向還開著的後門,窗戶合頁嘎吱嘎吱的聲響像是尖銳的笑聲。
堆積的空桌子擋住了他的去路,他一張一張把椅子搬開,
再快一點,還差一點點,就差一步就能走出去,賈正直心裡想著等他出去一定把故意惡作劇的家夥抓住好好教訓一頓。
砰砰接連幾聲響教室所有門窗全部關閉。
賈正直把空桌拉開顧不上滿頭大汗,急忙伸出手去開門,手部卻傳來濡濕的感覺,低頭一看鮮紅的血絲順著門把手向他的手腕蔓延向上。
“啊”
猛地一下甩開手,抬手一看卻什麽也沒有。
“裝神弄鬼,你們到底想做什麽?”
賈正直的三角眼因為恐懼高高提起使他看起來越顯尖銳刻薄,偽裝的親和力消失的無影無蹤。
“讓我知道是誰乾的,我不會放過你們”賈正直厲聲呵斥,“現在主動承認,我還能給你們選擇的......”
機會兩個字還沒能說出口就被打斷,前門開了。
“已經九點半了,不知道為什麽考生和家長都還沒有來......”助手李嵐開門走進來就看見手持木椅衝過來的賈老師,嚇了一跳“賈老師你怎麽了?”
賈正直沒收住手,木椅卻砸歪了,正好貼著李嵐身側砸過去哐啷一聲砸出了門外,卻來不及走出去只能眼睜睜看著門又關上。
“你和於峰搞什麽鬼?”
“怎麽了賈老師。”
“你們在外面看見什麽可疑人員了嗎,有沒有布置警戒線,看見警察了嗎?”
“窗戶是不是你們兩個開的?”
“於峰呢?”
一連串的問題拋出並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李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視線直勾勾看著賈老師身後,雙眼滿是驚恐和不可置信。
賈正直漸漸意識到不對勁,脖子僵硬的一點點向後轉動,試圖用余光看清身後的東西。
嘀嗒...嘀嗒...
嘀嗒,嘀嗒,泥漿隨著陳星洋的移動從他身上一點一點滴落,滴滴答答的淌了一地,一步一步靠近賈正直。
“我要考狀元,考狀元......說好的考狀元.......”
僵直在原地的李嵐徹底崩潰,“鬼啊!”大吼一聲竟然直接嚇暈了過去。
“這也太沒用了吧?”
重九斤瞥了眼說話的李真牛,這人竟然好意思這麽說,是誰在下午剛見面時大叫著鬼啊被嚇暈過去的?
是誰在驗屍房吐了一次,在路上差點又吐一次,是誰?
被重九斤的眼神看得有些尷尬,李真牛閉嘴了。
月黑風高鬧鬼夜,重九斤仰頭看了看陰沉沉黑漆漆的天空,深感不把英靈死鬼們拉出來溜溜彎兒簡直對不起這深沉夜色。
她在窗邊觀察這個賈正直有一會兒了,
李真牛嘴上嚷嚷其實腿肚子都在打顫,長這麽大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
第一次見就是他認識的人,心理衝擊更大。
“該你出場了。”重九斤沒搭理強撐面子的李真牛同學看向一旁的盧燕。
“盧燕”李真牛忽然喊了一聲“加油。”
渾身血淋淋的女孩身形頓了一下,“謝謝。”
重九斤隻覺得莫名其妙,盧燕是去嚇唬人,又不是打擂台參加比賽,更重要的是“盧燕在你左手邊。”
聽了重九斤的提醒李真牛尷尬的轉了個頭又再說了一遍“加油。”
死靈要想讓別人能看見聽見需要消耗極大的能量,強大如小白衣她媽那種程度才能輕易做到願意讓人見就見。
在這點上怨靈佔便宜,怨氣總能給他們無窮無盡的能量,一天更比一天多。
不是每個人都能見鬼,一來看死靈願不願意讓你看見,二來還得看天賦,有些人就真的沒天賦,比如李真牛。
李真牛有些擔心的看向教室方向,雖然他什麽也看不見,“她這麽進去會不會有危險,你不是說死靈要是再死一次就徹底沒了嗎,萬一對方會抓鬼那怎麽辦,要不我們還是下去幫幫她吧?你是知道的盧燕平時就單薄柔弱,萬一......”
李真牛的絮叨在重九斤冷冷的注視下逐漸消失。
賈正直不僅是大考助力神的第一講師也是主要負責人,能做到這個份兒上膽子不大是不行的,可再大膽看見不久前被自己同夥殺死的人以如此恐怖的姿態出現在面前怎麽可能完全無動於衷。
“你是假的,這個世界沒有鬼,不可能有鬼,你只是投影。”
“對,是投影。”
“出來啊,有本事來找我,怎麽不敢現身。”
“出來啊!”
賈正直說是不怕腳肚子卻在打顫“是警察對不對,你們就在外邊看著對不對,說話啊!”
“你們想利用我的恐懼套話取得證據,你們這是逼供,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教室裡,即使是處於恐懼狀態,賈正直也沒有完全放棄求生反抗,他的每一句言語都充斥著意識力能量。
重九斤基本可以確定對方是一個覺醒異人,能力應該傾向於精神控制誘導,他的言語催眠效果遠超普通的催眠師。
陳星洋壓根兒不管這些,他只是緊貼著賈正直,一遍遍重複“我要考狀元。”
賈正直一步步向後退,課桌椅子隨著他一起移動將他圍在其中。
他抓起其中一把椅子舉過頭頂,猛地朝陳星洋砸過去,椅子穿過陳星洋的身體哐啷一下落地應聲而碎。
賈正直又舉起一把椅子猛地砸向陳星洋,轉身朝破掉的窗戶跑,他顧不上可能扎傷手抓住窗框向外跳,跳出去就逃出生天就得救了,然而——
他剛撐了半個身體出去,跨坐在窗沿上,窗戶邊就飄過來一個單薄身影。
輕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賈老師你想去哪兒?”
賈正直雙手緊抓著窗框,指節泛白,緊張的整個身體都在顫抖,鮮血和腦漿順著頭蓋骨的裂縫向外流淌,盧燕的大半張臉紅黃青綠看不清楚。
近在咫尺,濃烈的死靈腥氣。
“賈老師”
盧燕直勾勾的看著面前這個人,“賈老師你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要騙我媽媽?”
“我沒有,我沒有,明明是你們自己的問題,是你們自己身體弱,不關我事,真的不關我事。”
賈老師推開盧燕繼續爬窗, 盧燕也不擋他,任由他爬了出去,噗通一下落地的時候賈正直驚喜的差點沒當場哭出來,可當他站起來的時候卻傻眼了,“為什麽,為什麽我又回來了?”
人頭先生自帶技能‘鬼打牆’
賈正直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一直窗戶口爬進爬出。
接二連三的驚嚇打擊之下賈正直開始動搖。
“冤有頭債有主,你不是我殺的,有什麽仇怨你去找於峰,是於峰殺了你,是於峰......”
說的倒是實話。
那個叫於峰的人已經被太妃拿下,這些騙子唬人的能力挺高,戰鬥力卻連菜鳥都算不上,頂多就是菜渣。
菜渣於峰心裡苦,心裡不服可又能怎麽辦,血霧出現的那一瞬於峰連反抗的心都沒有了,他從沒有感受過如此可怖的氣場,想跪下叫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