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陰雨紛紛,萬籟俱寂,烏漆嘛黑的天台上一個人影在雨中翻滾顫顫巍巍的爬了起來。
眼下一片青黑,臉色慘白,發絲被雨水打濕耷拉在頭頂和臉頰兩側,消瘦的身子在被打濕的衣物包裹下更顯瘦弱,這時候把重九斤直拉去鬼片片場不用化妝就能直接出演片中的絕對主角之一女鬼。
她腳邊站著一隻雙腿叉開雙手舉起張開爪子向前伸頭咧嘴的炸毛小熊貓“吱”
重九斤都不忍心告訴太妃它試圖恐嚇震懾敵人的模樣不僅不可怕甚至有些過於可愛。
一哥死人一隻死小熊貓一左一右夾擊人頭先生。
只見夜空劃過一道赤紅火焰,毛團衝向人頭正臉,重九斤右手向前探去。
砰!
血霧如繩索牽引住重九斤的身體撞向天台牆面彈起又落下,骨頭斷裂的聲音被夜風吹散,重九斤這一下劇痛的感覺還沒散去就見一個毛團朝自己飛來。
啪嘰,小熊貓直接撞向重九斤肚子。
它喵的,重九斤絕望了,這已經是當晚第三次被小熊貓砸中。
淅瀝瀝的小雨下個不停,順著天台樓梯口的屋簷滴滴答答落下形成一片雨簾。
“我真的沒有惡意。”
“你別這樣,我並不想傷害你。”
重九斤眨巴眨巴眼睛,雨水順著額頭向下,它被血霧強製壓在牆面上成大字型,無論怎麽掙扎也無法掙脫束縛,耳邊則是人頭先生語氣頗為誠懇的自白。
重九斤嘗試了接引面前這顆漂浮的人頭,和小熊貓聯手也沒用,別說戰勝,就連對方一根頭髮絲兒也碰不著。
不得不認清現實,她與人頭先生的戰力差距堪比瑪利亞拉海溝的深度,被全面碾壓。
就連鎮魂曲她都唱了。
結果是——
收獲人頭先生一本正經的評價一則“並不是每一個人都適合在公共場合演唱,我佩服你的勇氣。”
語氣中甚至露出一絲絲欽佩和欣賞,但這話聽起來怎麽就那麽別扭呢。
太可怕了。
重九斤渾身肌肉都在顫抖,每一個毛孔都因為緊張而收縮,人頭先生的可怕不在於對攻擊對象肉體的摧殘,而是血霧對意識力的壓製。
無論是探查,感知,控制,攻擊,所有一切源於意識力的能力在人頭先生面前無所遁形,就像是被玩弄在掌心的橡皮泥,可以隨意的搓扁揉圓。
無法自控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我沒有惡意。”
呵,重九斤低頭看了眼自己,嘴裡的血腥味蔓延開來,嘴角向下撇了撇,她全身骨頭快散架了,腦袋仿佛被重型卡車反覆輾軋,痛到麻木。
幸虧她已經死了。
“我相信你。”
雖然這聽起來的確不可思議,可重九斤是真的相信人頭先生此時此刻是真的沒有惡意,至少沒有殺氣。
他有沒有一萬種讓她消失的方法重九斤不知道,但是人頭先生肯定有辦法能讓她痛苦的死去活來。
可除了防禦之外他還真沒有做出任何攻擊性行為。
重九斤才是那個不斷發起攻擊又被輕而易舉擋回去的人,雖然不想承認可她此刻就像一個課堂上無理取鬧被教訓的熊孩子。
“謝謝你的理解。”人頭先生似乎是松了一口氣。
重九斤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把我放下來吧,我不會再動手了。”
人頭先生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慶幸,嘴角外露的肌肉微微緊繃上提似乎在微笑,“你的身體和意識都過於脆弱,不適宜再次受創。”
“嗯。”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重九斤整個人都不太好,軟綿綿的坐到屋簷下,
看了眼還在背包裡呼呼大睡的小奶娃,隨後放松身體靠向牆壁。“你到底想做什麽,為什麽我身周會有血霧,為什麽血霧會削弱靈體,為什麽你要跟著我,你的目的是什麽?”重九斤甩出一連串的問號。
“你至少要把這些說清楚,否則就算打不過我死也不會讓你這麽出去”重九斤思索了一陣才想到一個較為準確的詞“為禍人間。”
人頭先生沉默的飄在雨中好一會兒,露出思索神情,隨後開口說道“你的要求很合理。”
“好的,那您開始吧”重九斤抹了抹嘴角的血身子微微前傾做出傾聽狀,“我洗耳恭聽。”
雖然身體很痛,可她知道自己正在緩慢恢復,這具身體的自愈能力還不錯,只要有足夠的能量補充,生命點數回升她就又能繼續活蹦亂跳。
“說啊。”重九斤等了半天人頭先生卻沒有開口。
“抱歉,我只是需要一些時間思考如何轉換成你能理解的說法。”
“不急,你慢慢想。”等待的功夫重九斤在背包裡翻出兩塊社長之前準備的烤肉,雖然有些冷了,可她完全不介意,一口一口慢嚼細咽,充分釋放食物的能量讓它能被完美快速的吸收消化。
傷口漸漸愈合,斷裂的骨頭開始重新生長,意識力的恢復反而非常緩慢。
這時人頭先生似乎終於思考清楚了,“血霧就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它能作為我的眼耳口鼻手腳存在,吸收靈體能量是不由自主的本能,我需要進食,一時還沒有適應離開山樹的生。”
在樹洞迷宮裡每時每刻都有數之不盡的靈體能量供應給人頭先生,他不需要刻意去進食。
那些慘死在樹洞迷宮中的人和動物殘存的血腥怨念成了人頭先生的天然食料。
即使語氣誠懇這聽起來依然像是狡辯瞎扯。
但是——
“我明白,我相信你,我可以幫你,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重九斤抬起頭放下嘴邊的肉。
食指豎起指了指被血霧包裹的‘我超凶’徽章,暗紅色的徽章正面床單小幽靈雙目充血泛著幽光,紅色的眼淚向下流淌。
“你想想辦法出來,它快被你嚇死了。”
這慫包小可憐簡直被玩壞了,兩行血淚不止。
“可是我需要一個容身之處。”
這麽厲害的死靈竟然無法脫離自己的屍體自由行動,仔細想想重九斤只能將此歸結於山樹這種外星球設備在地球變異之後的特殊性。
“我可以提供你能夠跟在我身邊自由活動的辦法,但這需要你配合。”
“請重小姐告知。”
“加入我的隊伍。”重九斤把成為與她締結契約的英靈換了一種更委婉的說法。
人頭先生在提出一個要求後同意了。
重九斤再次進入見習死神app,進入個人信息主界面查看,她的信息出現一些小變化。
姓名:重九斤
性別:女
稱號:成熟的韭菜苗(試煉新手)
技能:暫無
健康狀況:?(已死亡)
生前種族:人類
意識力強度:8(可增長)
生命力:3(10)
英靈:2(2)
副本:1(1)正在升級中
特點:雖然是行屍走肉但是一般人看不出來(請注意你的生命力,當它們下降到零時假體會停止運轉)
特長:日常見鬼
余額:103333
最顯眼的改變有兩處,瘋漲的靈能點數,然後便是英靈數量。
死導提醒道“人頭先生只是你的臨時英靈,你與他並沒有結成死契,他擁有隨時與你解除關系的自由。”
重九斤笑著點點頭,沒關系,既然已經牽手了,那就試試能不能繼續走下去唄。
無論如何目前來說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既然打不過那就說服對方加入自己,挺好的。
未完成的任務列表中也多了一項待辦任務。
“人頭先生不完整的記憶拚圖:拉爾夫·博德遺失了一部分重要記憶,就像他不完整的屍體,你一塊我一塊將他拚湊起來”
興許是因為人頭先生記憶不完整的原因,這個任務的描述也極其簡單,沒有任何實質線索以及危險程度說明。
萬幸的是與張隊的尋人任務一樣,這個任務並沒有迫切的時間限制。
任務與人頭先生的記憶有關。
名字在手,若對方是地球人一切好辦,去查就好,哪怕對方是個古代人,總有歷史書,野史手劄甚至鄉野傳說可以作為線索,存在過總會留下蛛絲馬跡,可偏偏任務目標是個外星人。
想要從名字出手調查恐怕沒什麽可能了。
原本以為是退一步的暫時忍耐,沒想到現在成了朝夕相處,小熊貓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絕望眼神瞪著重九斤,毛都炸了,人類兩腳獸你這是赤裸裸的背叛。
重九斤被小熊貓瞪的心虛,一手抱起放在懷裡打算好好安撫解釋一下,哪知道被啪嘰一下撓了一爪子。
小熊貓這次拒絕跳到重九斤肩上。
“它很怕我。”
重九斤發誓這不是幻覺,她真的從人頭先生的語氣中聽出一絲絲委屈和遺憾。
“它很可愛。”
猜測沒錯,拉爾夫·博德是一個潛在的貓奴,雖然此貓非彼貓甚至不屬於一個科屬,但畢竟都是毛茸茸的小可愛。
重九斤真心希望人頭先生的意思不是“它很可愛,可愛到讓人想要吃掉”這種。
抖了抖被自己嚇出來的雞皮疙瘩,重九斤背著小奶娃晃晃悠悠的打開天台樓道門。
出乎意料的是一開門就看見一群安保人員還有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們嚴陣以待,齊刷刷的看向她。
什麽情況?
死導提醒道,“重同學,你一個人在天台上自言自語,跳來跳去的模樣大約是被目擊證人發現並上報。”
重九斤回憶了一下在他人看不見人頭先生和小熊貓的情況下她之前在天台上上躥下跳滾地撞牆的行為四舍五入和瘋子差不多。
怎麽辦?
兩眼一閉,腿一軟,暈吧。
“暈了。”
“還愣著幹什麽,送病房去。”
被抬上擔架的重九斤此刻非常擔心自己真會被送去精神病科室,聽說有些重症患者會被強製入院,這會不會影響大考成績,完蛋了。
“咦,怎麽還有一孩子?”
“天啊未成年生子?”
“你們胡說八道什麽呢,這肯定不是她的孩子。”
“”
這會兒不明真相的醫生護士安保們已經腦補出好幾出社會倫理罪案大戲。
重九斤腦海飛速旋轉,原本就疲憊不已的意識力此時更是到了極限,這次真暈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重九斤一睜眼就看見正調整輸液瓶的羅一燕護士。
“早上好。”
“唉。”羅一燕歎了口氣,“現在是下午四點半。”
“羅姐姐下午好。”
“昨晚你怎麽搞出那麽大動靜?”羅一燕低頭,看看病房門口沒人才開口說道“今天會有精神科的醫生來會診,要不是張隊趕過來差一點就記在病歷檔案裡了。”
“你知不知道這可是會影響你大考成績的。”羅一燕說完又覺得不妥,搖搖頭,語氣溫柔了許多“就算重視大考也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你還小不著急。”
看來羅一燕以為她是學習壓力過大才會在天台情緒失控做出種種瘋狂行為, 這麽理解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左右看了看沒發現小奶娃,重九斤有些緊張的問道“羅姐姐,你看見我背包裡那個孩子了嗎?”
“被張隊帶來的一位社工帶走了。”
“社工?”
“嗯,荊楚社會福利院的社工,他們會負責為孩子尋找合適的收養家庭,若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孩子也會在福利院得到妥善照顧,你不用擔心。”
“哦。”既然是張隊帶來的人,應該不會有問題,這樣一來渡口村的任務基本就都完成了。
重九斤也覺得松了一口氣。
她在病房裡暈了一整天,身體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
她自己都不知道該說這身體是強還是弱。
最終還是被精神科醫生會診了,經過一系列檢查和心理測試,會診結果自然是學習壓力過大導致短暫崩失控,只是普通的情緒釋放。
至於隔壁樓頂意外看見她跳起落下,在雨中爬來爬去不斷摔打撞牆則被解釋為是雨中狂舞。
聽說那位大半夜悄悄爬到樓頂頭默默抽煙的病人被家屬好好教訓了一頓。
重九斤期初還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後來一想沒準這樣還能幫助對方從此戒煙,也算是好事兒。
“不要小看情緒問題,平時注意勞逸集合別給自己太大壓力。”醫生再三叮嚀。
重九斤承諾自己一定謹遵醫囑後終於被放行,這一趟回來醫院的醫生們似乎變熱情了。
從醫院返回灣仔巷燒烤店已經是傍晚,重九斤剛碰上門把手,聽到身後傳來的招呼聲,腳步微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