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灣仔巷一掃白天的冷清沉寂再次喧囂熱鬧起來。
門窗緊閉的店鋪敞開大門,一盞盞燈牌亮起,擴音小喇叭的吆喝聲賣力的喊了起來。
重九斤很自覺的投入兼職服務員的工作中,麻溜的擦桌子收拾空盤,下單上菜再給新來的客人們送上降火的綠豆湯。
馬修對重九斤是越看越滿意,“不錯。”
整間店其實只有靠近烤爐的吧台和三張小圓桌,來的多是熟客,很多人就住在這附近,相互之間都很熟悉,進進出出都能和馬修聊上幾句,說說見聞。
重九斤覺得這大約也是馬修賣燒烤夜宵的原因,食客們吃吃喝喝之間最容易放下心理防備,無論是單純的聽八卦還是打聽消息,燒烤小店無疑是一個收集市井信息的好地方。
“歡迎光臨。”
“歡迎下次再來。”
九點之後客人越來越多,走一茬又來一茬,重九斤忙起來就沒找著機會再坐下,陀螺一樣轉個不停。
不時還能聽見有人說起昨晚店裡發生的疑似火災,馬修口中重九斤半夜在臥室苦練燒烤技能一事已然傳遍整條灣仔巷,沒有哪間店鋪老板夥計不知道。
那一道道意味深長‘是個狠人’‘好姑娘有想法’的眼神更是令人哭笑不得。
重九斤被這麽看著看著也就麻木了,面不改色的繼續乾活。任務時限眼看就過去了一個白天,她仍是毫無頭緒,也實在顧不上想別的。
這時店裡先後走進一男一女兩個客人。
一直懶洋洋趴在門口舔毛的小熊貓忽然站了起來,紅褐色的毛根根豎立,發出警惕的吱吱聲。
重九斤見此抬頭看向對方,一個戴著銀邊眼鏡斯斯文文的年輕男人,穿著白襯衣,皮鞋上沾著一些泥濘。
“不好意思,現在人多,你們兩位介意拚桌嗎?”
“沒關系。”
“老板麻煩來一份牛魔王推薦套餐,謝謝。”
馬修頭也沒抬,兩隻手快速翻轉著烤串,“好嘞,二十串牛裡脊,一份牛仔骨,一份牛板筋加牛舌,我知道你要加辣,稍等啊。”
重九斤手心滲出一層薄汗,好在她從來不是個表情豐富的人,即使心裡吃驚的想尖叫,嘴巴張的能吞下一顆鵝蛋她本人依然還是一副木木愣愣認真擦桌子的模樣。
白襯衣接過重九斤遞過去的碗筷,有些靦腆的開口,“謝謝。”
在重九斤的眼中,她看見的不僅是一個穿白襯衣的俊朗男子還有一隻渾身赤裸的類人生物。
他緊貼著白襯衣背部,不注意的話會以為是從白襯衣的後腰長出來的,一張大嘴張開口水從尖利牙齒縫隙向外流淌,貪婪饑渴的目光注視著拚桌的女孩子,長長的舌頭在空中甩來甩去。
空氣中隱隱彌漫著一股不屬於人類的特殊氣味。
重九斤靠近吧台,小聲問道“社長,你有沒有聞到什麽怪味?”
馬修吸了幾下鼻子,很用力的聞了聞“沒有,全是鮮肉和醬料的鮮香氣息”低聲補充“萬一你發現哪個客人狐臭就假裝不知道好了。”馬修想到老張曾說過重九斤有極強的嗅覺,隔著幾條街都能嗅到偷屍賊的氣味,老張還一直以為重九斤的特殊能力與此有關。
馬修一不小心想多了一些,難道重九斤覺醒了不止一種天賦?馬修開始認真考慮在老張考察中途半路截胡的可行性。
重九斤“...嗯。”好吧,她確定這味道只有她才能聞得到。
不像是死靈,氣味混雜纏繞在一起,難道是外星人?她一時間拿不準面前這種生物的物種,那個類人生物到底是那個白襯衣的真靈還是另一種物種?
“太...太香了。”白襯衣一手抓著烤串另一隻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仰著頭露出靦腆的微笑。
“老板我還想再要一份牛裡脊,麻煩少一些辣。”
馬修將手裡的一把烤串翻了個面,撒下一把杏仁碎屑,笑著問道“面生的很,小夥子第一次來?”
“對,我剛載了一個客人到附近,聞到肉香味把車一停就進來了,現在賣新鮮牛肉的店越來越少了。”
說這話時那不著寸縷的灰色類人形生物對著同桌同樣剛落座不久的年輕女孩流著口水,臉色潮紅陶醉,細長的舌頭幾乎要舔到女孩臉頰上。
無論是女孩還是店裡其他客人,包括馬修在內,似乎沒人發現任何異常。
重九斤背過身擦桌子聽見身後的白襯衣極為陶醉的重複著“真的好香啊。”
明明是很溫和親切的男聲卻讓她後脖子起了一圈雞皮疙瘩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
鼻息間的特殊氣味更濃鬱了一些,她隱約間覺得這股氣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裡聞過,可怎麽也想不起來。
重九斤轉過頭余光瞥見那位臉圓圓的小姐姐,她正嘴角帶笑專心致志的擼串兒。
這時身著白襯衣的年輕男子將剛點的兩盤燒烤朝對面的女孩推過去一些,笑容親切溫和,“這兩盤我錯估了辣度還沒吃過,你不介意的話......”
重九斤暗地裡希冀圓臉小姐姐能一巴掌呼過去把白襯衣打暈在地,哪怕是誤傷可誰讓這個人的真靈看上去那麽猙獰惡心呢?
事與願違,小姐姐並沒有站起來呼巴掌,好在她也沒有接受投喂而是紅著臉提著包包起身就走。
人雖然快步走了,可耳後根確快燒起來了。
重九斤由衷的希望她只是在舍不得盤子裡沒擼完的烤串兒。
白襯衣見此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略顯無措“她好像被我嚇到了。”
咧嘴的人形怪物弓著身子黑漆漆的眼睛目送小姐姐離開的背影遠去,舌頭還在空中滯留似乎在回味著什麽。
重九斤耳邊再次傳來白襯衣的讚歎聲,“真香啊。”
重九斤的神經一直高度緊繃著,盡可能的不將視線落在白襯衣那桌,想仔細觀察卻又不想被他察覺。
直到那人離開,她收拾桌子的時候發現這人盤子裡的食物幾乎沒怎麽動過,嘴上說著真香卻一口也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