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秒時間可以做什麽?

　如果在一分鍾前有人問重九斤這個問題，她大概除了‘眨眼’‘打呵欠’和‘放屁’之外也想不出其他更有建設性的答案。

　現在就不一樣了，此時此刻重九斤明白原來短短四秒的時間足夠唱完一首鎮魂曲，足以令一個人的靈魂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洗禮並重新認識世界。

　長馬尾在兩次簡短的含義興許是‘寶貝兒’的昵稱呼喚之後愣愣的面對著重九斤，那張沒有五官的臉微微向右傾斜，震楞的一動不動，大寫的驚詫。

　“babe”

　“貝貝”

　一個單詞，一個疊詞，上下嘴唇輕輕碰兩下，強大的鎮魂能量隨著戛然而止的音樂聲傳入無臉人的靈魂深處。

　重九斤面前合圍而來的兩個無臉少年同時愣在當場，兩張臉不約而同的看向重九斤，血絲在皮膚表面擴張，與鎮魂能量形成對抗。

　重九斤心裡一喜，新學的鎮魂曲效果超乎預料的驚人。

　四秒鎮魂曲‘貝貝’:簡短有力在高潮戛然而止帶來意味悠長之感，讓對方不由自主的在腦海中不斷重複，看似只有短短四秒實則達到千萬遍重複腦補的震懾洗禮效果，讓對方的靈魂從此動蕩不安穩。

　同樣是幾十年前爆紅的華語流行歌，這首鎮魂曲與‘千裡之外’的區別大概就是真的非常短，不怕一直唱不完收不了場，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隨著歲月流逝，這首歌曲極簡的歌詞流傳了許多個版本，誰也不確定哪一句是真的。

　鎮魂威懾力卻並沒有因此有所減少。

　重九斤抓住這個機會伸出手，白皙纖細的冰冷手指輕觸到壓住她的無臉少年頭部。

　死神指骨驟然探出，長長的骨頭一下扎入無臉少年的頭骨之中，戳入靈魂深處。

　“靈能點數+1”

　信息提示音飄出的一瞬重九斤愣了一下，“不好意思，下手重了。”誠然這不是她第一次接引生靈，可她並沒有這樣的主觀意願，如果可以的話她並不願意主動傷害任何人。

　可現實並不總能如人意，重九斤很清楚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每一天都是賺來的，靈能點數就是她的生存命脈也是她父母痊愈的希望，而她想要繼續活下去就必須將所有非必要阻礙統統去除。

　長馬尾和假老范同時看向重九斤，一時間燒烤店裡的氣氛有些詭異。

　窗外的行人絡繹不絕，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燒烤店和偵探社的密閉場。

　隔絕了一切聲音視線卻不會引起絲毫警覺，給重九斤設的埋伏牢籠此刻卻成了埋葬互助會包圍圈現場。

　始料未及。

　死導不禁感慨重九斤的進步之快，“沒想到短短四秒一句歌詞的曲目重同學你仍然可以通過走調加強鎮魂效果，你是怎麽做到的?”

　死導你過於坦誠了。

　事到如今重九斤終於決定接受現實，既然拚力量暫時不佔優勢，戰鬥技能更是菜鳥級那就換個她更擅長的方式，一旦不再傻乎乎用自己的短處去硬碰硬，世界頓時美好起來，連打架的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

　一口一個甜蜜蜜的“babe”又一口一個笑眯眯的“貝貝”，換著法兒的高唱鎮魂曲。

　輕輕一句，不用擔心會影響到周圍的孤魂野鬼，更不會影響到過往行人。

　若說千裡之外是無差別的全面打擊，那貝貝就是目標明確的精準打擊。

　燒烤店內的氣氛越發詭異起來，只見一個臉色過於蒼白的女孩，嘴角含笑，滿屋子追著無臉少年跑，一個接著一個面對面追著唱“babe”

　翻一下那就是排著隊的喊寶貝兒，這一輪下來無臉少年全給整懵逼了。

　賈正直躺在地上口吐白沫，說不清到底是被鎮魂曲波及，還是被意識力力場震懾，還是被光針扎的，整個人從身體到心靈備受打擊，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也許他來錯了，重九斤才是最可怕的那個。

　假老范也沒好到哪兒去。

　相比起具有‘大無畏’精神的無臉少年團，他的精神並不是那麽無堅不摧，尤其是在面對鎮魂曲的時候。

　他明明不是那個被唱歌的人，為什麽受傷最嚴重的卻還是他，一周內連續遭受重創，眩暈，頭疼，往事浮上心頭，所有負面情緒一湧而上，眼中不禁泛起淚光。

　假老范半跪在地上，臉部表情因為靈魂震蕩而扭曲，心裡眼裡都是血淚。

　格瑞斯大人讓他來盯梢的時候從沒提醒過他重九斤是個比他還凶殘的人。

　當對方失神的時候，右手輕撫對方滿是血絲的臉頰，‘babe’唱出鎮魂曲的同時死神指骨戳入靈魂。

　如泣如訴的嗚咽聲此起彼伏，這回怕是真哭了。

　局勢迅速扭轉。

　朝著對重九斤有利的一面發展起來。

　先後兩個無臉少年無聲無息的躺下，剩下的幾個也注意到這一點，立刻與重九斤拉開距離。

　單單只是鎮魂曲的靈魂震懾對不知恐懼與痛苦的無臉少年來說效果有限。

　對他們來說來說，貝貝的靈魂打擊傷害表現主要就是眩暈愣神，真正致命的是重九斤伸出手輕撫的動作。

　假老范乘著沒人特別注意他將地上躺著吐白沫的賈正直抓了起來，“你再不停手我就殺了他。”

　這算哪門子的威脅?

　重九斤“......”

　無臉少年們“.......”

　重九斤不禁懷疑也許鎮魂曲還有智商降維打擊的隱藏效果?

　到底是什麽給了這家夥重九斤會為了一個賣假藥的騙子而心慈手軟的錯覺?

　重九斤沒理會假老范的威脅，“你隨意。”這時她的死神指骨已經抓向另一個無臉人，這時太妃已然化作抱臉團子解決了其中一個。

　轉眼間燒烤店裡還具備戰鬥力的無臉少年只剩下三個。

　表面上看重九斤此刻佔據絕對壓製優勢，碰碰嘴皮子就行，可問題在於四秒雖短，但是意識力消耗卻是千裡之外的兩倍還多。

　一不興奮多唱了好幾遍，以至於意識力幾近見底。

　重九斤自己清楚，敵人卻不清楚，虛張聲勢她還是懂的，即便是打不過的時候也必須把氣勢拿出來，打不過你嚇死你。

　事實證明這麽做也許還是有些效果的，眼看著重九斤越來越凶一點停手的打算也沒有，假老范當機立斷做出決定一咬牙沉聲道“撤。”

　長馬尾那張沒有五官的臉轉向假老范，大約是在思考是否要接受一個智商可能出現重創之人的意見。

　最終，幾人選擇了後撤，一溜煙的撤出燒烤店，順便把地上躺著口吐白沫的賈正直給扛走了。

　剩下的無臉少年分別從前後門和窗戶離開，忽然炸開的煙霧彈釋放出大量煙霧。

　重九斤目送他們離開的背影並沒有立刻追上去。

　一道紅褐色的聲音從重九斤肩上滋溜一下躍起，靈巧的落在地上尾隨無臉少年團而去。

　越跑越荒涼，半道上返回重九斤身邊的太妃說道“他們朝北寨去了。”

　不僅如此那一路上甚至故意留下了線索，小熊貓親眼目睹那一切的時候看傻了眼，人類作為兩腳獸的智商令它對這個種族的未來發展充滿擔憂。

　“布置線索?”這是什麽奇葩操作?

　太妃伸出爪子搭在重九斤手掌心，一死人一死小熊貓就這麽完成了記憶共享。

　重九斤表情有些微妙。

　死導沉吟半晌後說道，“重同學這很可能是個陷阱，目的就是誘敵深入。”

　死導你的華夏古語水平實在不怎麽樣，

　重九斤覺得請君入甕更合適，這是想要把她引去北寨不可。

　“那還追嗎?”

　“追。”

　重九斤本就有再探北寨的打算，既然這些人有心要引誘那就去看看好了。

　這件事不解決互助會不會放過她的，日日夜夜不得安寧，更重要的是躺在病床上的父母安全得不到保障。

　互助會於重九斤來說就是一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炸的不定時炸彈，能盡早拆掉自然是最好。

　重九斤沒有立刻追上去，既然確定對方就在北寨，她反而不急了。

　被引誘的重九斤不急，在北寨準備好埋伏的互助會成員卻急了。

　“為了這樣一個年輕女孩有必要投入這麽多人力物力?”

　“萬一她一直不出現呢?”

　負責此事的互助會成員對重九斤的出現與否毫無信心，忐忑的等待著。

　十分鍾...三十分鍾內......一個小時......三個小時過去了，重九斤仍然沒有進入北寨，負責在北寨門口附近觀察的人直勾勾的盯著北寨大門口眼都不眨的等著。

　天就要亮了，重九斤大概是不會來了。

　互助會埋伏的人已然絕望的時候重九斤終於出發了。

　第一次去北寨的經歷她仍舊記憶猶新，無處不在的混合著怨靈氣息的氣味充斥在鼻息間，即使閉住呼吸它仿佛仍能通過每一個毛細血孔環繞包圍進入你的身體。

　隨處可見的怨靈，濃鬱的的血腥味，因為意識力感知能力的提升，再一次踏進北寨重九斤比上一次更能清楚感應到北寨的危險不在於這裡住著多麽窮凶極惡的人，而是這塊土地本身。

　這裡就像是一個怨靈囚籠，把各種窮凶極惡的怨靈圍困在這個村寨中無法掙脫，怨念恆生滋養新生的怨靈，往複循環。

　夜風拂過，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重九斤不禁打了個冷顫，在這塊地界上就連空氣都是陰冷壓抑帶著血腥味的。

　重九斤悄然翻過圍牆進入北寨，並沒有驚動門衛。

　凌晨的北寨仍然燈火通明，劣質香水，烈酒，煙草，體味，各種氣味混雜也無法掩蓋濃烈的血腥味。

　重九斤打心眼裡佩服能夠長期生活在北寨的人，難道真的不會窒息嗎?

　空氣質量糟糕的可怕。

　“重同學你能感知到這些氣味並不是因為你的嗅覺靈敏。”死導說完提醒道“有人來了。”

　一支車隊從重九斤身邊駛過，敞篷越野車上的人滿身血腥味，車裡拉著被狩獵的野物。

　車上好幾個地外混血兒，視線冷冷的掃過重九斤。

　空氣中充斥著動物強烈的腥膻氣味兒，久久不散。

　無臉少年和賈正直等人的氣味被淹沒在北寨複雜的混合氣味裡難以分辨。

　一個白色身影忽然出現在一棟建築物樓頂，幾個縱身跳躍消失在夜色之中。

　終於放棄在北寨門口盯梢的互助還成員怎麽也沒想到他一轉身的功夫剛好就被重九斤給看見了。

　雖說是陰差陽錯，可他消失的背影令重九斤百分之百確定有埋伏等著她，“生怕我跟丟了，竟然還特意留個人領路，怎麽這麽貼心?”

　重九斤立刻跟了上去，穿過燈火酒綠的脂粉一條街，忽然冷清起來，四周沒有丁點活人氣息。

　黑漆漆的兩排房屋在夜色裡靜靜的矗立。

　不知不覺的重九斤就成了這條街上唯一的行人，當然，沒現形的死靈不算數。

　這座村寨裡的死靈數量多到驚人，怨靈更是數不甚數，通俗點說整條街上除了重九斤這個活死人全是鬼，沒一個活的。

　夜色中快速奔跑的身影橫衝直撞之下穿過不少死靈的身體，一個白發老婆婆被猛地一撞，靈體不穩的顫抖， 眼珠子咕咚一聲掉在地上。

　重九斤低頭看了眼，街道邊賣茶葉蛋的老婆婆還在叫賣，面前的大鹵鍋裡茶葉蛋的最頂端泡著兩顆剛剛掉下去的眼珠子。

　老婆婆非常熟練的在鹵水裡抓了兩下拿起眼珠子隨手甩了甩，隨後將眼珠子摁回眼眶裡，手指轉動調整了位置，當視線再次恢復後，才露出笑容，繼續叫賣。

　看樣子她被路人撞擊導致靈體不穩固不是一次兩次了。

　在老婆婆身邊站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兒，後腦杓一直咕嘟嘟的向外冒著血泡泡。

　乖巧的抓著老人的衣服。

　怨靈特有的腥臭味彌漫整條街道，普通人嗅不到，可是怨靈聚集造成的負面精神能量匯聚肯定會對活人的精神意識產生影響，聚居北寨的人多半暴虐狂野欲望勃發這與精神躁動脫不開關系。

　重九斤此刻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個死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