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務?
弄到第五戰區當面之敵的全部情報?
“知道了。”唐銘水什麽也沒說。
很困難,但既然任務下來了,總是要想方設法去完成的。
沒有借口。
唐銘水也不會為自己找任何的借口。
“辛苦了,唐兄。”沈易衡歎息了一聲:“其實,你之前已經做得很完美了,不,是完美無缺,現在又要你……而且時間還那麽緊……”
“從潛伏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已經知道會這樣了。”唐銘水笑了笑:“總是有不斷的任務,總是有不斷的意外‘驚喜’。有的時候,我甚至在想,假如我的任務結束了,我還可以做什麽?”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沈易衡的臉上也露出了笑意:“你說,像我們這樣的人,如果不做這行了,還能做什麽?我記得以前我有一個部下,年紀大了,做不動了,拿了一筆錢,回老家去開了一個飯館,生意挺好,人家有手藝啊。”
唐銘水認真的額想了想:“我好像除了會拷問犯人,其它什麽事都不會做了。我長那麽大,還從來沒有自己做過一頓飯。”
“我也是。”沈易衡看起來特別的認真:“那要這麽說的話,我們兩個是不是廢物?”
唐銘水想了想,點了點頭。
是啊,等到戰爭結束了,他們兩個就都成了廢物了。
可是他們卻笑得很開心。
似乎廢物是個光彩的稱呼。
唐銘水已經很久都沒有這麽笑過了。
然而,隨即沈易衡的話就讓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洪育金死了?”
“死了。”
“怎麽死的?”
“還能怎麽死的?憲兵隊的人用刑,一樣非常殘酷,他沒有能夠頂過去。”
沈易衡“哦”了一聲:“沒有別的原因?”
“你說,會有什麽別的原因?”
沈易衡又笑了一下:“其實如果是我,我也不願意自己身份知道的人太多,每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了一分暴露的可能性。要我救人?很難,但要殺掉一個人,就會變得容易一些。”
“也不容易。”唐銘水不動聲色地說道:“有的時候殺人,比救人還要難。”
“唐兄啊,小心一些吧。”沈易衡歎息一聲說道:“戴先生很賞識你,每次我見到戴先生,他對你總是讚不絕口,那是因為你一次次完成了他交給你的任務。他總說你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劍。
可你也了解戴先生的脾氣,這個人,能夠用你,一樣也可以廢了你。如果你拒不執行他的命令,現在或許還沒有什麽,但是等到你的任務結束,回去了,當戴先生想到你違背命令的事情,你說,他會怎麽對你?”
“廢了我,還是殺了我?”唐銘水看起來一點都不擔心:“首先,要等我能夠活到抗戰勝利才行。”
“唐兄。”沈易衡連連搖頭:“做咱們這行的,今天沒有明天,要是你幾分鍾後就死了,我也不會驚訝。可人總得想著怎麽活下去吧?
上面的人,不知道乾我們這一行的有多危險,我不是說的戴先生,是一些制定狗屁不通所謂計劃的人。
他們拍著腦袋,制定出了一個莫名其妙,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然後扔給我們去執行,剩下的?剩下的和他們有什麽關系?也許過幾天他們就把自己制定的這個計劃給忘了。
可是咱們這些人呢?拚死拚活,得去做啊。成功了,上面一想,哦,我半年前還制定過這個計劃啊?給你個表揚,賞你一筆錢,完事了。
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付出了多大的犧牲,死了多少的人,和他們一點關系沒有。
特工嘛,你不死誰去死?難道讓他們去死?這還算是好的,萬一任務失敗了呢?上面的人又想起來,自己居然還有這個計劃了。嗯,不是我計劃制定的不好,是你們下面的這批人太廢物了!”
唐銘水淡淡地說道:“沈兄,看起來,你的怨言很多啊。”
“我的怨言是多。”沈易衡冷笑著:“有的時候我挺羨慕你的。”
“你羨慕我?居然有人羨慕我?”
“是啊,我是真的羨慕你。”沈易衡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在那開玩笑:“你就潛伏就行了,其它什麽都不用管,需要有人犧牲,和我說一下就行。我呢?我不成啊。
我得協調各方面的人際關系,派誰去執行任務,派誰去犧牲。你有老婆孩子?你暫時活著。你是單身一人,無牽無掛,那成啊,你去死吧。
你死了,撫恤金給誰啊?我都不知道,因為你一個人啊。說到這裡撫恤金,我的那位部下周德標死了,可是他的撫恤金到現在都還沒有批下來。”
唐銘水有些好奇:“批個撫恤金那麽難?”
“你不做我的位置,不知道有多難。”沈易衡除了苦笑都不知道該做什麽了:“還有我們的經費,每次要點錢,戴先生都批了,可是閻王好鬥,小鬼難纏,底下那些實際給錢的,我得對他們求爺爺告奶奶啊。有的時候,我他媽的還得送禮。”
沈易衡實在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兄弟們在前面流血犧牲,後方的那些大爺們,和他們屁的關系也都沒有。你說我心裡的這苦,和誰說去?他媽的,哪天真把我惹急了,老子撂挑子不幹了!”
說到這裡,用力抽了幾口煙:“唐兄,我和你說這些,不是和你訴苦,而是想告訴你,像我們這樣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得抱條粗點的大腿啊。大腿抱的緊了,咱們的日子才能稍稍好過一些,咱們那,才能避免日本人沒摘了咱們的腦袋,卻被自己的人給砍了。”
“你的日子,比我還要難過。”唐銘水都有些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才好了:“成了,你那,就過你的苦日子吧。我呢,去弄我的情報。對了,賀洛川快要被轉移了,我拜托你的事情千萬不要忘記了。”
“放心吧,你會殺人,我也一樣會殺人。”沈易衡平靜地說道:“到了必要的時候,我知道應該怎麽辦的。”
“那就先謝謝了,告辭,沈兄。”
唐銘水戴上了禮帽快步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