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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平人》第2章 平人・選擇
  女人穿著一件高領白色毛衣,外面裹著乳白色的羽絨服,羽絨服很長一直沒過膝蓋,她的下面穿著一條深藍色牛仔褲,搭配著一雙和上衣同色的高筒靴。她化著淡妝,皮膚白皙細嫩,仔細觀察甚至能看到皮膚下面微青的血管。她有著一張娃娃臉,嬰兒肥,她的眼睛很大,晶瑩剔透,睫毛很長,每次眨眼翹動的睫毛總會微微顫抖。她的鼻梁微挺,完美的將她的五官從平面拉出,鼻子下面是一張初熟的櫻桃小嘴,嘴巴兩側隱約的可以看到對稱凹下去的一對小酒窩。精致的五官讓她看起來要更年輕一些,但她的笑容卻像是從別處皮囊借來暫時豐富自己的神態一樣,含有一種莫名的不協調。翟子墨無法通過她的外表準確的判斷出她的實際年齡。女人輕輕的拂袖擦了擦沾在額頭上的幾滴水,像是汗珠,又像是在路上被不小心淋到的雨水。

  “剛遇到點麻煩,不過問題不大。”女人輕描淡寫的說道,表情略帶嚴肅。她輕輕的拉出椅子,坐到了翟子墨的身邊。木質的凳腳與光滑發亮的理石地面摩擦發出短暫又刺耳的聲音。她坐下後,側過身來對著不遠處正在整理貨架的店員禮貌的打了一個指響,示意她盡快來收拾一下桌面上的殘羹。

  “哦,沒關系。”翟子墨淡淡的回答道,她的聲音很輕,聽起來很疲憊的樣子。

  店員接到指令後,第一時間放下了手中的豚骨拉麵,起身理了理身前的棕色圍裙,走到女人身前,將桌面上的所有垃圾全部塞入白色的餐盒中收走了。

  翟子墨低頭看了下時間,九點一刻――眼前的這個女人應該就是約她見面的人了。她注意到女人的衣袖上沾有淡淡的紅褐色斑點,看起來像是因為空氣氧化而變色的未乾的血跡。聯想到她的職業特性,翟子墨對她口中所謂的麻煩,大概已能推斷出一二了。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裝作若無其事、毫不知情的樣子,擺出第一次見面應有的表情和神態。這麽多年,她的長期面無表情與少言寡語已經成功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缺乏存在感的形象,她喜歡獨來獨往,喜歡一個人坐在教室的角落裡沐浴陽光,一個人坐在影院的過道旁觀看電影,一個人在紅色華麗的舞台上演奏。她習慣性的沉默總會蒙蔽別人,並完美的掩蓋住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不露聲色的假裝對什麽也不感興趣。每當她的名字被別人提及時,就好像是一本鋪滿了灰塵、塵封已久的舊書被翻開,除了她的名字清晰可見,其他的一切都已被時光悄然掩蓋。

  她像是活在過去的人,像是一張定格在相框中的黑白照片,沒有笑容,沒有情緒,隻是存在過而已。不過,不得不說,這樣的習慣的確也幫助她減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面前的女人佯裝笑了一下,她的眼神突然變得很犀利,她隻是看了翟子墨一眼,翟子墨便感覺到了她目光中的寒氣。就好像她是在故意讓她看到這抹紅,又毫無回避的與她主動對視,並向她傳遞著這樣的信息――我知道你看到了什麽,那是因為這是我想讓你看到的,我也知道你在想些什麽,那是因為這是我想讓你知道的,我可以輕而易舉的摘下你偽裝的面具,你的沉默與漫不經心,在我這裡並不管用。

  “時間有限,我就直奔主題了。”一番簡短的寒暄之後,女人收回了犀利的眼神,她將包垂直放在腿上,而後從裡面取出了一份資料。此時另一位店員也已經按照她的吩咐,在她的面前擺上了一杯溫熱的拿鐵,還有一份淋了千島醬的蔬菜沙拉。

  沙拉和咖啡的外包裝上,同樣用著醒目的紅色英文標記著Non-polluting food(非汙染食物)。

  “翟子墨,”她翻開資料的第一頁,抿了一口咖啡,讀出了她的名字。

  翟子墨不由自主的點了一下頭,她的心理不斷的湧現出各種情節,她已經準備好了各種拒絕的理由,就如之前那樣。

  “女,二十歲,國家基因研究院,上海研究中心基因醫療專業在讀學生”女人拆開了沙拉的外包裝,將可食用的包裝紙對折好,平整的放到桌角,她一字不漏的、充滿著耐心的讀著:“五項基本筆試考核,全部A+,這樣的知識儲備,可以說已經達到了一級研究員的水準。五項實操考核――清創手術、切除手術、重建手術、移植手術、傷口修複的操作成熟度和成功率,堪比機器。而且,我聽說,你還是一位計算機天才。”

  翟子墨沒有說話,她假裝沒有聽到她的贅述。實際上,在剛剛結束的新一輪考核中,她的兩項實操成績――切除和移植手術的成功率已經略勝機器,這在整個基因研究院的發展史中都是前所未有的。

  “2121年7月28日,”女人轉過頭來,突然像審視犯人一樣冷冷的看著她,她用白色的叉子叉起一塊被切開一半的紅色番茄,放在嘴邊,“以脫臼加手腕骨折為由,逃避特情局入校招錄的第一次身體檢測。”

  話罷,她將番茄放入口中,並用牙齒咬住叉子頂部,再用力的將叉子從嘴裡拉出,“實際上那天你夾著胳膊一個人去影院看了星空漫遊。”

  “電影不錯?”女人又補充問道。

  翟子墨轉回了頭,看著窗外,然後繼續保持沉默。實際上那電影確實不錯,在研究中心所有學生都在為能有一次進入特情局的測試機會而爭得頭破血流的時候,她正悠哉的喝著冰可樂,吃著溫熱的爆米花在影院裡清閑的看著剛剛上映的太空科幻片。

  “2121年10月12日,”女人將視線重新轉回到資料上,她又吃了幾片紫甘藍,酸甜的千島醬配上清脆的甘藍,濃香脆爽的口感充盈整個口腔,她將資料翻到了第二頁,“特情局招錄的第二次綜合測試,匿名直接交了白卷。”

  “整個研究中心,隻有你交了白卷,這比寫了名字更容易被認出來。”她繼續說道。

  翟子墨輕輕的歎了口氣,繼續看著窗外,她早就心知肚明,這些小聰明對於他們而言不過爾爾。

  “你應該知道,”女人暫時放下了資料,顯然接下來她要說的話,並不在劇本當中,“錯過了身體檢測,又沒有通過綜合測試,按原則而言,你早已與特情局失之交臂了。”

  翟子墨當然清楚,身體檢測和綜合測試在特情局招錄中佔有著怎樣的比重,隻有身體性能通過嚴格的檢測,反應能力、知識儲備、邏輯思維通過極難的綜合測試的應試者,才有資格進入到面談的環節。

  “而你在學校的成績如此優秀,”女人說道,“很明顯,你是在故意逃避。”

  翟子墨吸了一口酸奶,這麽顯而易見的現實,她也沒打算解釋。

  “我研究過你。“女人的語氣平緩了許多,“從某些方面而言,我比你更加了解你自己。”

  翟子墨看了看窗子,白色的燈在窗的另一側也亮著,窗的這邊燈火通明,而另一邊,雖有燈光卻點不亮那片黑。這扇窗就像是一面模糊的鏡子,兩個相同的她坐在兩邊,對稱著,也對視著。

  這邊是她,另一邊也是她,亦是女人眼中的她。

  “所以我向局裡打了申請,破例給你這次面談的機會,”女人的語氣又變得有一絲焦急,她費盡心思才爭取來的這次機會,並不想就這樣付諸東流。她知道翟子墨故意在隱藏她的能力,也許學校的基本考核也不過是她不屑而應付的結果,說不定,她比想象中還要厲害。

  她不會看錯人的。

  女人留意到了翟子墨腳背上因鞋子不適而磨出了淤紅,她知道翟子墨每天都習慣穿運動服,而今天她如此用心打理,一改往日的著裝風格,卻也讓她看到了一絲希望。她應該清楚這次面談意味著什麽,若不是重視這次會面,她大可不必赴約,更不用精心打扮一番。

  翟子墨的身上,好像藏著很多秘密。她找不到她12歲之前的任何檔案,這段時間的記錄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而在12歲之後,她的經歷也少的離奇,她如此優秀,卻像隱匿於世,時而沉默,毫無消息,時而出現卻一鳴驚人。相比於同齡的女孩而言,她過於成熟了。她從未遇見過如翟子墨一般如此有能力卻又如此捉摸不定、性格怪異的人,她在逃避的同時卻又在矛盾著,她感覺到她的隨心所欲有些深不可測,說不上是完全的恃才傲物卻好像是早已看透了人生的四重境界。

  “多少人夢寐以求,想要這樣一個機會。”女人點了點她手上的資料說道,她的指尖扣在紙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當然不相信這樣的機會對於翟子墨而言毫無價值,她是在試探。

  “每個人的追求不同吧。”翟子墨的防線有些松動了。

  “我想知道最真實的原因。”女人一針見血的說道,“如果你不想進特情局,今天你就不會這樣來見我!你究竟在顧慮著什麽?”她說著又喝了一大口咖啡,將目光移到了翟子墨深灰色的風衣上,就好像她的外衣裡藏著答案。

  這時候,翟子墨透過玻璃,突然注意到女人的眼睛變的有些不同。她的瞳孔變為橢圓形,像一顆明亮又深邃的寶石,寶石在眼球表面慢慢擴張,直到覆蓋了整個眼球。她的眼睛在黑暗裡散發著微弱的藍色光芒,玻璃中映襯的她突然安靜的像一隻家貓一樣,弓著背安靜的坐在翟子墨的身邊,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她像是在觀察獵物一樣,觀察著翟子墨的一舉一動。

  翟子墨感覺自己像是赤裸著身體,毫無保留的坐在她的面前。女人發藍的眼睛直攝人心魄,令她不安,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讓她的心裡產生了焦慮,就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她的身上肆無忌憚的搜尋著什麽,她的呼吸開始變得有些紊亂,額頭上也不斷湧出了汗珠,她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斷的調整著呼吸頻率,希望從這種壓抑中掙脫出來。

  在短暫的嘗試之後,翟子墨不得不放棄了。現在的她,就像是一隻困倦的鳥兒,身體四周筆直豎立著等距的透明牢籠,牢籠雖觸不到卻散發著令人窒息的灼熱,她無可奈何的縮緊了身體,盡量讓自己站在整個籠子的中心,遠離熱源。

  終於,她再也無法忍受這步步逼近的熾熱,有一股力量在慢慢的牽引著她,她終究還是說出了內心的真實想法。

  “身體檢測是為了篩選出符合基因改造的人。”

  女人點了點頭。

  “所有基因研究中心的人都知道,特情局裡的人,都是改造基因人。”她如釋重負的說道。言外之意,特情局隻招錄改造基因人,或者將會被改造基因的平人。

  “按照慣例,”女人開口道,“確實隻招錄改造基因人。平人的能力的確與改造人差的太遠了。”女人的眼睛慢慢恢復到了熟悉的棕色,翟子墨感覺自己像是從深海底層突然浮到了水面,黑暗中的恐懼感消散了,四周的壓力也消失了,她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慢慢的,她的呼吸變得順暢起來,思緒也恢復了清晰。她意識到這是改造人的特有的能力所帶給她的精神壓力。

  她早就知道改造人的與眾不同,卻沒想到他們竟會強大到可以影響自己的精神力量。

  女人在這一刻決定放棄這種不文明的逼供方式,選擇坦然的與翟子墨交談下去。“對於平人而言,通過了身體檢測,如果其他能力一樣優秀,依然可以在改造基因後,作為新改造人進入特情局。”她吃了幾塊三文魚,滑嫩的鮮紅魚肉夾雜著苦澀的蔬菜在她的嘴裡被碾成碎末。

  “我隻想做平人。”翟子墨突然打斷她的話,堅定的說道。

  女人愣了一下,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

  她明白了翟子墨一再逃避和拒絕的理由――她拒絕改造自己的基因。排斥改造基因,這是大部分平人思想閉塞而產生的共性,這並不是固步自封,而是他們對於改造基因的不了解,或者由於某種信仰禁錮甚至擁有精神潔癖導致的。

  基因改造就像是一層很薄的紙。紙的這邊,平人不願突破束縛,再踏進一步,寧可一生就這樣單純和平庸下去。

  他們謂之曰:遵循自然法則。

  而紙的另一頭,改造人也不願再回到平人的生活,誘人的力量和獨特的感知能力帶給他們的是嶄新的世界。他們擁有比平人更高的智慧,比動物更敏覺的直覺,比植物更強大的恢復力。

  他們信崇:適者生存。

  擁有改造人的身份是進入特情局的硬性條件。畢竟平人再優秀,也無法與擁有著優良改造基因,同時具有著多種生物特性的改造人相媲美。

  “改造人有強大的抵抗力,可以抵禦阮病毒……”女人試圖說服她。

  “我出生是平人,一輩子是平人。”翟子墨很堅決。

  看樣子,說不通了。

  女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她一口喝掉了剩余的咖啡,她看到翟子墨堅定的眼神裡寫著無法商榷的拒絕。一向強勢的她,卻從未遇到過如此倔強的人。女人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她將左腿壓在右腿,雙手交叉拄在桌子上,看向遠方。

  時間好像突然變的很慢,翟子墨的內心雖有些矛盾,但卻是在可控的范圍內。保留平人的身份是她的底線。即便她知道她的潛意識在不斷的逼迫她接近特情局,但她依然無法就這樣草率的出賣自己的靈魂。

  來往的車輛依稀穿行在濕漉漉的馬路上,車子加速的引擎音夾雜著路上積水被濺起的水聲不停的循環交織在翟子墨的耳邊,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著怎樣的答案,也許結果已經顯而易見了。她隻能繼續保持沉默,保持凝重的神情,配合著女人的思考。

  五分鍾過去。

  十分鍾過去。

  十五分鍾過去了。

  “如果說,以平人的身份,進特情局呢?”女人終於開口了,她猶豫了好久,還是選擇了最危險的一步,“我想,我可以想盡辦法,申請到今年,唯一的那一個,免試名額。”

  女人把每個字都說的過分的清楚。

  這突如其來的條件瞬間擊潰了翟子墨所有的心理防線。她變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的思維開始混亂,視線也變得模糊,她的眼眶開始發紅。近十年的隱忍和沉默,終於在這一刻有了結果,這結果雖然隻意味著開始,卻也足以震撼她的心靈,她感到了慰藉。

  “推免,原則上沒有任何限制要求,也就是說,除了保留平人身份之外,你還可以直接跳過後續的四項測試,包括最後一項基因入檔檢測。”

  “請給我,給我些時間……考慮一下……”翟子墨故作鎮定的回答道。她差點語無倫次,費盡心力才將這句話梳理清楚。她的語氣有些僵硬,聲音也在不停的顫抖。

  雖然說她也曾幻想過這樣的情節,但卻隻是幻想而已。沒想到當它真的來臨的時候,自己竟然會如此的潰敗,如此的不知所措。

  “想通的話,聯系我。”女人如釋重負。

  翟子墨沉默。

  女人笑了,她收好了資料,將咖啡杯和剩余的沙拉整齊的堆在桌角,給張博士發了一條信息後,離開了。

  便利店的桌子上,留著字條。上寫著她的名字還有聯系方式:基因戰略與特情處理保障局,特工處特工――君蘭。

  其實,就在君蘭開出條件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她無法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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