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神域，劍技——極夜！”

伴隨一聲劍鳴，天地黯然失色。

無論是肉眼視線，亦或魔術探查，還是感知手段，一切的一切，就連世界本身，全都被一股無比濃鬱的黑暗所籠罩。

以己代天，絕對屏蔽感知的戰技。

雖然在‘勇者·白華’掌握的無數技術當中，並不算出彩，威力也不是最強大的層次。甚至在白華所經歷過的無數戰役當中，總計加起來也沒出現過幾次，但是希爾知道這一招。

不，應該說，影響最深刻的一招。

白華曾憑借這並不出彩的一招，使用奇策逆轉過一次戰局，最終贏得勝利。希爾對那一次的戰報記憶猶新，曾經還對孿生弟弟說過，如果有一天成就超神域戰士，一定要向兄長大人學習【極夜】。

是以，當白華用出這一招之後，希爾沒有驚訝，反而覺得理所當然。

——既然封鎖了所有人的視野，那麽，接下來便是直取敵方將領，也就是我的首級了吧。

頗為自信的這麽思考著，他沒有露出絲毫慌亂表情。因為他一早便記住了自己敵人的位置，那便是最佳的破招之法。

攻敵所必救。

自然，不是去攻擊白華。他很清楚，以自己的實力根本不足以對白華構成威脅，即便全力以赴的攻擊，也會被對方一劍破之，繼而將自己一劍梟首吧。

那是次元的差距。

“呵~死吧！”

輕哼著嘴角裂出獰笑，希爾左手一拉，仿佛有無數無形絲線被扯動了。

下一瞬間，成千上萬的線條將空間切割，並以一種無法捕捉的速度收攏，頓時將希爾的所有攻擊對象籠罩在內。

而被攻擊的，正是前不久突入戰場的第三軍團。

“不自量力的螻蟻，居然像瘋子一樣出現在不屬於自己的戰場上，就為你們的傲慢而悔恨吧。”

嘣——

空間收縮的速度很快，快到眨眼之間，就會同時滅殺所有的紅袍士兵。

但是，以白華展現出的實力，想要救下所有士兵，‘一瞬’的時間便顯得非常充裕了。

果不其然，在希爾動手的同時，籠罩所有人的黑暗隨之散去。和他預想中的景象一樣，白華果斷放棄了攻擊自己，抽身營救那些紅袍士兵。

“錯過了絕佳，也是你唯一的機會啊，冒牌貨！”

混亂的狂氣幾乎要從眼底溢出，可希爾逐漸拉開的嘴角卻微微一僵。

——欸?！等等，我為什麽會覺得，他一定會轉身去營救那群螻蟻。明明只是一個冒牌貨，一個假貨而已···

這個念頭轉瞬便消失，卻讓希爾心底生出一股無名之火，神色間更加猙獰。

“少囂張了！不過是區區冒牌貨！”

不爽！不爽！不爽！

只要看到白華，希爾就感覺不爽至極。

不順！不順！不順！

從遇到白華開始，就沒有一件令人順心的事情！

好在，種種不如意，均要在這一刻終結。十三柱魔神柱終於靠譜了一次，宛如在希爾行動之前便洞察了其計劃一般，黑暗散去的一瞬，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一直持續作響，混亂而無意義，如同精神汙染的呢喃，在一瞬齊齊收聲。十三道閃爍著詭異光輝的光炮，整齊一致的向距離最遠的一名紅袍士兵迸射而去。

那是經過希爾的計算，想要營救所有士兵，白華必將最後抵達的位置。

事實，和希爾計算的完全一致。

“嘭——”

最後一名紅袍士兵，被猛地推出攻擊范圍，而白華的身影，則在魔神柱的全力攻擊之下化為塵灰。

贏了。

然而和預想中的不同，希爾沒有感到半點兒大仇得報的快感，心中空蕩蕩的，臉上露出鬱結之色。

‘契約完成，你該付出代價了。’

魔術王的聲音從耳邊響起，希爾也沒有反悔的想法，只是平淡的點了點頭:“知道了，想要就拿去吧。”

‘哦?原本以為你會反悔，畢竟在我見過的所有人類當中，你也屬於最無可救藥的那一批。那些亡靈，更是關乎到你的生命，居然這麽輕松的就放手了麽。’

魔術王的聲音中不難聽出詫異以及對希爾的鄙夷。

希爾卻不以為意，有些失落的坐在一顆岩石上:“即使只是口頭上的交易，也是契約。規則是絕對的，我絕對遵守規則。”

片刻後，魔術王的聲音不再響起，似乎不再關心戰局。希爾則呆呆的注視著白華消失的方向，顯得非常迷茫和頹廢，就連眼底的狂氣，一時間亦全部散盡。

“結束了，結束了。就這樣簡單的···以這種不可思議的方式，結束了?”

可笑，如此詢問有什麽意義?沒有人會回答自己，也沒有人能回答自己。

“呐，威爾，我們到底在幹什麽呀?”

“是的，結束了，希爾。”

“！！！”

忽然響起的聲音讓希爾整個人一滯，旋即眼前的一切仿佛化為花火飛散。

“噗”

因決戰而混亂的空間，被波及的第三軍團，以及前一刻還在向天空延伸的魔神柱，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眼前的，只有一張熟悉的臉龐，以及洞穿了自己靈核的法杖。

“···這是···幻術?”

是的，一切都是假象。

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什麽魔術王，也沒有魔神柱和第三軍團，servant化的白華，更不可能釋放超神域戰技。

只是在短暫的交流後，白華慢慢走向希爾，然後用法杖刺穿其靈核。

“不，這是夢。幻術的極致，你的夢境，在我容許范圍內，唯一能實現你願望的方式。希爾，抱歉，夢···該醒了。”白華手中握著一顆靈基光團，一邊用複雜的眼神盯著希爾。

今天，他又一次殺死的自己的親人，還是以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的方式。

他甚至不敢對上希爾的視線，已經準備好承受謾罵。

但是，不得不做。

然而責罵卻未響起，進入耳中的，是釋懷的清脆語氣。

“什麽嘛，原來真的是兄長大人啊，走錯道路的，果然是我和威爾呀。我就說，兄長大人是正義，不會有錯。嗯，不互錯的。”

沒有正義！從來都沒有！

可是話到嘴邊，白華卻沒有說出，他不忍心再打破希爾的幻想。

“希爾，你···”

看著希爾清明的雙眸，白華心中不由絞痛。

現在說什麽都沒有意義了。

“希爾，最後的最後，你還有什麽···”

“願望?已經實現了，所以無所謂了吧···不過，還是有一個疑惑呢。一直都很困惑，兄長大人，我們，追逐的究竟是什麽?”希爾歪了歪腦袋，沒有在意慢慢化為靈子的身軀。

這是他···

不，準確的說，這是希爾和威爾一直以來的困惑。雙子並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應該追尋什麽。

父親很早就離世，他們並未見過。

母親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主見，一直擔憂著在外征戰的兄長，亦未提及過這方面。

只有後來，那些國王對他們的期待，那些王子公主對他們的羨慕和仰慕。以及皇室教師們，不斷教導他們應該守護正義，遵循禮法，以及，王們制定的規則。

他們並不知道那些是否正確，可周圍的人們都說那樣說，他們就那樣執行。

‘你們是勇者的兄弟，你們有天賦，你們應該和用這一樣。’

所以，他們絕不允許自己做錯，不能哪怕半點兒的做出有辱勇者名聲的事情。

“但果然，還是要從兄長大人口中了解啊。”

“希爾，我···不知道你們應該追逐什麽，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但是···亞瑟道爾或許遠遠沒有你想象中的偉大，我們只是很平凡，很平凡的一家。”白華語氣頗為沉重的說道。

阿德諾亞大陸，那片混亂而又令人懷念的大地上。有的人重視榮耀，有的重視才能，有一些看重血統，有一些看重權利和財富。如此種種指引著人們的命運，那麽，亞瑟道爾家族重視的到底是什麽呢?

以上一概不是！

亞瑟道爾，只是一個偏遠地區的小貴族，雖是貴族，可生活與地位其實和平民沒兩樣，也就沒有那麽多野心，家族世世代代所有人的先輩，既不會說，比同階級的貴族生活要差，也不會說，因為領地貧窮被人壓迫。

“‘亞瑟道爾’的願望始終只有一個，保護自己的領民，和大家安逸而平靜的活下去。我其實，也僅僅是一個願望如此平凡的小人物而已。讓你失望了，希爾。”

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僅此而已。

根本不存在什麽勇者，打從開始就只有一個想要維持安逸日常，並對打破了這份安逸的戰爭恨之入骨的凡人。

可惜，希爾再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