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愛,無論在什麽年代都是一份感情上的牽掛。
尤其是在戰爭年代,這種牽掛的結局多數都是以悲傷收尾。
秦修文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就是了然一身,單槍匹馬闖天下,了無牽掛,唯有自己這條小命在。
已經重活一世,即便是死了也不心疼。
但真要多了一絲牽掛,沒有必要,反而可能影響秦修文的初衷和想法。
所以說,不如沒有這段牽掛。
如果非要有的話,也要等到戰爭結束之後。
不然,人死了,牽掛還在麽?
只不過是讓活著的人愈加的痛苦罷了。
戰爭,哪有不死人的。
說不定是你,說不定是我,說不定都要死。
誰能言斷定未來之說。
戰爭結束了,人還活著,然後再說吧!
......
......
電影結束,眾人散場。
於慧走了。
這場電影,或許是她記憶中最為深刻的一次。
走時,她還在想著秦修文的反應,內心充滿了失落,背影充滿了悲傷和落魄。
想到秦修文,他幾乎冠絕軍校,文武雙全,智謀遠慮,這麽聰明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察覺不到她心中的情意。
沒有接受,或許就是拒絕吧!
可又想到秦修文揪下自己的白頭髮,還珍藏般的放在口袋裡,他又是什麽意思?
悲傷之余,於慧也在思考秦修文異於常人的表現,可又是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輕歎一口氣,在她眼中的秦修文,又是添增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從黃埔軍校剛入學開始,秦修文就像是一個籠罩在煙霧當中的人,身上披著一層神秘的面紗,外表的他和內心深處的他涇渭分明,像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
他冷血無情,手段狠辣,可他又溫文爾雅,風度翩翩,而且還會愛護小動物。
他把自己藏的那麽深,似乎特別害怕別人看到內心深處的那個他。
他又藏著什麽秘密,這麽恐懼,或者說是忌憚?
於慧抿著嘴,踏步走了。
她和秦修文告別,秦修文也沒有做出挽留,默默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
拿出口袋裡面的那根白發,秦修文微微沉默,他也不知道當時的自己為什麽會鬼使神差的把這根白頭髮放在口袋裡。
“難不成,我......真的動心了?”
忽然升起這個令人匪夷所思的想法,秦修文微微瞪眼,自己都感覺難以置信。
自從來到這個年代,被日本人當做日本人來訓練培養,他就開始謹慎小心,內心漸漸封閉了起來,下定決心要摒棄多余的情感,堅決執行冷血無情、手段狠辣的殘暴風格。
這樣的他,有朝一日還會動情?
可一想到和於慧接觸以來的花容月貌,還有貼切的關心和幫助......
秦修文心中五味雜陳,悄然歎息了一聲。
手中本想隨手扔掉的白發在經過遲疑之後,重新放回口袋裡。
算了算了,日後的事情誰又說得清呢。
暫且看來,走一步算一步吧!
活著,是一切事宜的基礎和前提條件。
“戰爭,真他媽不是一個東西。”
秦修文抬頭望天,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然後扭身就走,和於慧背道而馳。
他們這個年紀都不是孩子了,經歷了風風雨雨,什麽事情沒見過,什麽事情沒接觸過,相信於慧很快就會想通了。
離開了於慧,秦修文孤身一人的走在大街上,四處張望了一番。
今天的目地就是為了放松自己,軍事情報處那邊也沒有什麽急事需要他處理,
他也就計劃不變,按照原計劃執行。只不過是身邊少了於慧。
在街上隨手買了兩份小吃,秦修文此時就像是隨處可見的普通人一般,輕吹著烙餅,放在嘴裡,然後被燙的一陣齜牙咧嘴,像極了饞嘴的貓。
“呼......呼......”
吹開嘴裡面的熱氣,秦修文四處張望,找著看起來應該有趣的地方。
南京作為中國的首都城市,百姓的生活條件相比其他城市還是具有一定優先的,至少在吃喝上並不用發愁,每個人的臉上沒有多余的愁色,很多人都面帶笑容。
街上的人不少,零零碎碎的小地攤也隨處可見,商家店鋪都人來人往,可見富饒的一面。
戰爭,對於他們來說是近的,同時也是遠的。
他們很多人都沒有體會過戰爭的殘酷,只不過是在這裡對於戰爭二字耳熟能詳,多有聽聞罷了。
沒有經歷水深火熱的他們,生活的還算和平、滿足。
“軍人,或許就是為了守衛他們而生吧!”
秦修文微微駐足,心中忽然升起這樣的想法,而後默然,搖了搖頭,似乎還有嘲諷意味的一笑。
錯了錯了,在國黨,多數的軍人和百姓之間是一種涇渭分明的關系,多於守護之意。可以比喻成一個是貴族,一個是社會的底層。
為守護而生這種崇高的思想,或許只能體現在真正的,純粹的軍人身上。
“算了算了,難得放松,想這麽多幹什麽。”
秦修文閉上眼,將心中駁雜的念頭壓下,再度睜眼時,已經沒有一絲多余的神色。
眺望四周,終於看見一個戲院的地方,邁步而去。
京劇,流傳於歷史當中的傳承藝術,被視為中國國粹。在後世,位列中國戲曲三鼎甲“榜首”,是非物質文化遺產。
它有著自身獨特的魅力,只是後世多浮躁,很難有人能夠享受到這種藝術的美妙。
秦修文能欣賞得到,他雖是從後世而來,可由死而生,對生活和生命有異於常人的領悟。
戲曲腔調帶來的美妙,令他沉浸其中。
坐在方桌後面,聽著小曲,喝一杯熱茶,再磕上點瓜子,倒也是悠閑愜意。
台上唱著,台下聽著。
這個在南京有所名氣的大戲院倒顯得很是安靜,除了偶爾有叫好聲振奮人心之外,幾乎沒什麽動靜。
秦修文一連看了好幾場,看的頗為生趣,一時竟是忘了時間,看了許久。
等他走出戲院的時候,卻是不由得惜歎了一聲。
只可惜坐鎮大戲院的老先生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沒有上場,沒能欣賞得到這位老藝術家的表演。
不過這幾位老先生學生的表演也讓秦修文別來生面,有生以來第一次看京劇,還算滿足。
“真是可惜了......”
這句歎息沒等秦修文發出,身後卻是有人發出了一聲歎息,搶了先。
聽這聲音是個女子,柔美動聽,像是黃鸝鳥一般清脆婉轉。
秦修文卻是覺得有些耳熟,回過頭看去,目光一閃,身型瞬間避讓開來。
“對不起,對不起......”
那人低頭正在惋惜之間,忘了看路,見差點撞到秦修文,趕忙停下腳步道歉。
“沒事。”秦修文搖了搖頭,掃了對方一眼,這女子的身材玲瓏有致,又不失高挑,渾身散發著一股獨特的香氣,只是臉頰被薄紗籠罩,看不清楚,有些朦朧。
在她身旁還跟著一位年輕的男子,長得很是好看,只是神色倨傲,高昂著頭,穿著的衣服非常華麗,一看就是貴家子弟。
此時,他盯著秦修文,微微皺眉,眉宇間有些不悅,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秦修文淡然一笑,讓過了身形。
“你......”
“小書,走了。”
年輕男子還想說些什麽,卻是被女子伸手一拉,給拉走了。
秦修文什麽話也沒說,轉過身看著他們的背影,微微挑了挑眉。
“聲音有些熟悉,有些像是那個電影裡面的張文靜。”
這麽一想,秦修文覺得那名女子的背影也有了幾分熟悉,摸了摸下巴,啞然一笑:“不會真是那位明星吧!”
“不過也不意外,她是張家的人,出現在南京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秦修文沒有把注意力多放在這個女子身上,即便她是美女,是明星,他也沒有過多注目。
“倒是那個被她稱作是小書的男人......”
秦修文盯著那個小書離去的腳步,再回想起他看向自己時流漏出的氣息,不由一怔:“好熟悉,是軍人的氣息,而且身上帶有血腥的氣味,他殺過人......”
對方的年紀還小,比秦修文還小,看起來也就是十八歲左右。
而且從衣著上看,對方還是個貴家子弟。
這樣的人,居然還會是軍人?
秦修文感到驚訝,但也僅限於此,這個時代是亂世,亂世出英雄、梟雄,什麽人都會有,說不定還有不到十歲就和人搏命的孩子呢。
“如果真是張文靜,這人可能和軍部有點關系,以後說不定還會見面。”
秦修文想到不知道誰提起過張家的事情,想了想,也就沒有太在意,扭身離去。
黃埔軍校回了,電影看了,京劇也看了。秦修文打算再看個相聲,聽個評書,吃一頓飯,就回去了。
不過,說相聲的地方可不好找。
講評書的地方倒是隨處可見,什麽茶樓、酒樓、青樓等地方,都有評書先生的影子,說的那叫一個興致昂揚。
眼看著時間漸漸的有些晚了,肚子也有些餓了,秦修文也就停下腳步,歎息一聲,不再找說相聲的地方了。
這年頭,說相聲的還沒什麽地位,南京好像還沒有專門說相聲的地方,比較難找。
......
金源飯店。
一樓。
簡單搭起來的講台上,評書先生站在上面講著評書,一副古人的打扮,一身灰白大褂,文雅儒和。
“說,先秦時期,秦始皇統一六國,率領神州大陸,九州內外無一合之敵,無敵於天下,甚是寂寞,便在秦國統治之地微服私訪......遇見一老道,忽然有感,便邁步前去。老道講述成仙之法,永生之道,秦始皇動心,事後回歸皇庭,廣招內外道、佛門之法,以童男童女為引,煉製長生丹藥......”
評書先生背手而立,身形挺直,語氣抑揚頓挫,笑談古今之事,講書內容也是引人入勝。
下方。
面對桌上的美食佳肴,秦修文只是淺嘗輒止,但聽著評書先生的講述,卻是皺眉不止,最後更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暗罵一聲。
“胡說八道。”
秦始皇作為千古第一帝,功勳比之三皇五帝又如何,創立下無數的偉大壯舉,怎會如書上寫的那般不堪,留下千古罵名。
歷史上書寫秦始皇之罪者,當真是扭曲事實,懷揣賊膽之輩,罪孽深重,讓人痛恨。
“有人說,史書是由勝利者書寫,不如說是懷有特殊目地者書寫,他們才是想利用史書遮掩歷史,遮掩後人雙眼的罪孽深重者。”
秦修文視耳邊這道聲音為魔音,充耳不聞,心中暗自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講真,他對這次聽評書充滿了失望,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這些宣揚出不實史實的評書先生,是扭曲歷史的古人附庸者,同樣身懷罪責。
只不過,這種是非對錯沒有必要大動乾戈,即便大動乾戈又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扭回大眾的認知。
這種工作是需要漫長時間的。
而在這個時代,中國最缺的就是時間,秦修文可沒有閑心把時間放在這種事情身上。
不如交給後人,或者是等戰爭結束之後,他還活著的話。
秦修文充耳不聞,其他人倒是聽得興起,擁簇在評書先生的身邊,多次詢問,興趣愈加濃厚。
評書先生一一解答,笑容滿面,因為回答是要收錢的,雖然不多,但也是錢不是。
當然,飯店裡面也有不少人不理會評書先生的講述,對此嗤之以鼻,看都不多看一眼。
他們有人在討論別的話題。
“聽說了麽?張文靜回南京了。”
“這事我知道,聽說張文靜在天津拍戲之後,就跟著劇組回南京了。”
“真的麽,那我們能見到張文靜麽?”
“哈哈哈,說不定還能娶了張文靜當老婆呢......”
“別做夢了,張文靜可是張家的人,就憑你這個歪瓜裂棗,也有資格?”
“放屁,兔崽子,你再說一句試試?”
“怎麽,你還想動手不成,動手一下試試?不讓你在監獄把牢底坐穿, 老子跟你的姓。”
“你......”
“行了,別吵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哼!”
“頭腦簡單。”
“......”
不遠處。
秦修文聽到這邊突然響起來的叫罵聲,轉過頭來,摸著下巴,想了想。
這麽說,剛剛遇見的那個女人真的是現在中國所謂的明星,張文靜?
“不過,好像和我沒啥關系。”
秦修文晃了晃頭,心中苦笑,怎麽今天的注意力老是轉移到這種無所謂的小事身上。
這時,有人忽然大聲譏諷:“照我看,張文靜比咱們南京這幫軍大爺都要強,這幫軍大爺平日裡作威作福,只會欺負自己人,你讓他們上個戰場試試?一群懦夫,沒一個例外,連個女人都不如,呸......”
一口唾沫落在地上,整個一樓都沒聲息了。
講得正歡的評書先生也是嚇了一跳兒,手指一顫,像模像樣的折扇掉在地上。
周圍的人循聲望去,落在一個臉色泛紅的中年人身上,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秦修文也是大皺眉頭,神情冷漠下來,他現在也是國黨的軍人,對方破口大罵的不也是自己?
這時候自己要是沒有所反應,今後若是軍方有人調查,知道自己也在,豈不會看輕自己?
“好膽。”
秦修文厲喝一聲,倏然間望了過去,眼中冷芒湧動,聲音更寒:“既然閣下這麽瞧不起黨國軍人,不如你上一方戰場,與敵軍作戰,如何?”
聲音一出,周遭更加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