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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刀捭闔錄》第24章 詭局(3)
  夜已然深。

  躺在床上,司朔腦子裡還在想著早上所發生的一切,從遇見柳艾,到被毒殺,再到探查,他總覺得,這一切似乎是有人在故意安排。

  毒殺那五邪教教眾的人,肯定就在謝府之中,甚至,早上自己還接觸過!

  司朔這樣想著,房門又被敲響。

  “進來吧。”司朔有些奇怪,這麽晚了,誰還會過來。

  “莫袂?你怎麽來了?”司朔略感驚訝,“可是有什麽發現?”下午分別之時,司朔特地拜托他再次檢查了謝無惑和他的四個侍衛的房間,難道說,有什麽結果?

  “什麽都沒發現。”謝莫袂搖搖頭,有些泄氣,“但是我總感覺,我們好像漏了點什麽。”

  “我也有這種感覺,就像是視野的盲區,你看不到,但是一直在影響你。”

  “話說回來,那間房屋一定不要讓其他人進去,要嚴加看管。”

  “我知道,我已經派人在那房屋四處部下警戒,全都是我父親的貼身護衛,若是實在不放心,我可以和阿九在哪裡輪流守夜。”

  “這樣最好,”司朔點點頭,“明日一早,我們再仔細檢查那間房子。”

  “嗯。”謝莫袂也是這麽打算的,事情繞了一圈,又回到原地,這種感覺十分不好受,但是他深夜造訪司朔,並不是為了這麽而來。

  “朔兄,今天菁華她又和你發生了什麽糾葛?黃昏時我看到她似乎心裡有些不快。”

  “沒什麽。”司朔不想過多地談論她的事情,因為他自己都沒有弄清楚,到底該用何種態度和面孔面對她。

  “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謝莫袂有些猶豫。

  “那就別講吧。”司朔一句話堵死謝莫袂的口。

  “你……好自為之,我不會插手你們之間的事,只希望,你別再讓她傷心。”

  謝莫袂離開了,重重地帶上門。

  他離開後,司朔也沉默下來。

  再快的刀,也斬不斷心裡這團亂麻。

  ……

  翌日,謝莫袂如約而至,帶著阿九,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昨日的談話從未發生過,司朔也未舊話重提,“走吧。”阿九將司朔抱上輪椅,跟著謝莫袂,重回事發地點——那間狹小的屋子。

  也許是透風不夠完全的緣故,這裡依舊是腐臭難聞,謝莫袂這次學聰明了,帶了兩團棉花堵住了鼻孔,司朔和阿九似乎不受影響,面色如常。

  “仔細查探,不要遺漏任何東西。”司朔的樣子有些頤指氣使,像位官老爺。

  阿九和謝莫袂分工合作,一人檢查牆壁角落,一人檢查地面還有那用來存放人彘的壇子。

  地面是用灰磚砌的,很是乾淨,連灰塵都沒有,似乎有專人打掃過,“謝莫袂,這間房子每天都有人打掃麽?”

  “不是每天,而是每個月,而在關押五邪教教眾之前,專門讓人打掃過。”

  “那這個東西,是不是不應該出現在這兒咯。”阿九指著壇子後的一顆土塊,“這原本應該是一塊兒泥巴。”

  “會不會是我們昨日進來時候帶進來的?”謝莫袂提出疑問。

  “應該不是。”阿九指了指自己的鞋,“我的鞋是前幾日新換的,你們這些大戶人家的衣服鞋子每天都有專人打理,也不會存在沾有這些東西。”謝莫袂看了看自己的靴子,確實乾淨如新。

  “而司朔,則更是不可能,所以說,這泥巴的來源,只有三個可能性。

”  “哪三個?”

  “第一,就是那鄭鏢頭,第二,是你找來的大夫,而第三個嘛,就是那未知的下毒者了。”阿九分析道,“但是我們換一個角度來看看,這幾天天氣乾燥,白天不可能會有這麽潮濕的泥土,隻可能是晚上的露水將地面打濕,才會有泥濘的出現,所以大夫的可能性,也就此排除。”

  “也就是說……”謝莫袂沉思,“對,只有可能是那鄭鏢頭,還有那未知的下毒者咯,但是也有可能,這兩人就是同一個!”

  “不,這不可能!”謝莫袂當即否決阿九的看法,“鄭鏢頭肯定不會是下毒的人。”

  “這只是我的一個推測,還沒有證據。”

  “不論如何,我都不相信鄭叔會是下毒的人。”謝莫袂的態度異常地斬釘截鐵。

  “先繼續找下啊吧,看還能不能發現些什麽。”阿九沒和謝莫袂在這個問題上面糾結過多時間。

  房屋很小,一炷香的時間就足以將其搜個底朝天,但是除了阿九發現的那顆土塊,便再也沒別的發現。

  “就剩這個壇子了。”

  “誰去?”

  “我來吧。”阿九自告奮勇。

  阿九將壇子輕輕傾斜,一股臭不可聞的黃黑色液體從壇子中流出,“咦,這是什麽啊!”縱使鼻子裡堵著棉花,也難以忍受這股味道。

  阿九和司朔的臉色也有些難看,“看樣子,應該是那五邪教教眾身上滲出的血液還有一些排泄物混合而成的,把他全部倒出來,看看有沒有什麽別的。”

  阿九將液體全部倒出,地上積滿一灘,看起來及其惡心,謝莫袂又從外邊折了一根樹枝,在這灘液體中挑挑揀揀,挑出一面玉牌。

  “這是什麽?”阿九有些好奇,但是上面散發的濃烈臭味讓他不敢上前,司朔從懷裡掏出一方手帕,遞給阿九,“把這塊玉牌包起來,拿去衝洗一下,說不定,這玩意兒正是那凶手留下的。”

  ……

  “這東西,到底是啥?”謝莫袂看著手裡被洗淨的玉牌,百思不得其解。

  玉牌被洗淨後,色澤白皙,拿在手裡,溫潤如脂,顯然不是一般人能佩戴的。

  司朔瞅著這玉牌有些眼熟,“給我看看,我好像有點印象。”

  謝莫袂將玉牌遞了過去,司朔看者玉牌上的花紋,臉色有些不好看。

  “朔兄,你可認出了這玉牌?”

  “如果我沒有認錯的話,這玉牌,應該是北齊皇室賜給有功之人的身份令牌。”

  司朔吞了一口唾沫。他自然對這個並不陌生,但是,這東西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謝莫袂也駭然變色,“和北齊皇室有關?那豈不是……”

  謝府上剛好有一位跟北齊皇室有關的人,那就是已經死去的柳艾。

  “怎麽會是他?”身為劍聖最寵愛的侄子,如何會與五邪教這種肮髒齷齪的邪門歪道扯上關系?

  “事情應該沒那麽簡單。”司朔冷靜下來,分析道。

  “對了,我突然記起來,柳艾似乎也同樣是你二叔身邊的侍衛吧,我們當時隻搜尋了那四人的房間,偏偏遺漏了他的居室!”阿九似乎想起什麽來了,這話同樣點醒了謝莫袂,“對呀,我們怎麽把他的房間給遺漏了!”

  “先莫著急,這件事還有幾個疑點,我得去問問你二叔。”這件事情愈發詭異,司朔不好輕易下判斷。

  “那先去我二叔那裡,再去查查那柳艾的居所!”謝莫袂神情激動,引得司朔和阿九側目而視。

  ……

  “謝伯父,我還有一件事,想請教您。”司朔不慌不忙地開口,謝無惑身前擺著厚厚一摞帳本,但是他絲毫沒有不耐煩。

  “少俠請講,謝某定當知無不言。”

  “謝伯父,請問那開啟盒子的鑰匙,您是否一直貼身放置?”

  “這個自然,謝某明白這鑰匙關系到相當重要的情報,所以自前天將門鎖上後,一直抖貼身保管。”

  “真的一刻都沒有離身?”

  “這個自……”說道一半,謝無惑一拍腦袋,似乎想起什麽來,“對了,前天夜裡,我拜訪少俠之後,曾去沐浴過,那個時候,鑰匙放在衣服裡,並未取出!”

  “那謝伯父,之後你是否檢查過,鑰匙是否還在身上?”

  “這個…倒沒有。”謝無惑的表情有些尷尬,“這是我疏忽了。”

  司朔淡淡一笑,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最後,我想請教一下,有哪些人是可以自由出入您的居室呢?”

  謝無惑聞言,掰著指頭數了數,有些不確定地回答道“我大哥,三弟,還有莫袂,他們是自然不用通報的,剩下的,就只有陪了我十幾年的老鄭和柳艾那小子了。”

  “柳艾!果然是他!”謝莫袂聽完謝無惑的話,更加確定了心中所想,“昨夜鄭叔叔一直守在那房屋前,唯一有可能的,就只有柳艾了!”

  “你們,在說些什麽?”謝無惑聽著他的話,有些不知所雲。

  謝莫袂將他們剛剛的見聞和猜測統統告訴謝無惑。

  “是他麽?”謝無惑摸著胡子,表情並不顯得如何震驚。

  “二叔,你早知道是他?”

  “他居然和五邪教勾結這種事,我怎麽可能知道,”謝無惑苦笑道,“但是,自從那年我們從南疆回來之後,他之後的表現,確實非常奇怪,現在看來,應該就是那時候和五邪教的那幫畜生搭上夥的吧。”

  “奇怪的表現?謝伯父可否具體說說?”司朔對此有些好奇。

  “那是去年立春時節吧,那時候聽聞南疆那裡有人發現一口新的鹽礦,便帶著柳艾還有老鄭他們去實地考察,結果發現是謠言,無功而返。當日就準備離開,但是天色已晚,隻得借住當地的小客棧。那晚,柳艾聽說南疆的姑娘的風情和中原相異,偏要去見識見識,我對此有所耳聞,但同時也知道,苗女多情而擅蠱,於是我便讓老鄭去看著他,以免惹出什麽不必要的麻煩。”

  司朔點點頭,他對南疆的風土人情都親身體驗過,自然知道謝無惑所言為真。

  “當晚,我讓伊韜在我房間外警戒,又讓蘇奇配置了些驅蟲驅毒的藥物,交給老鄭,以備不時之需,第二天,老鄭眼睛紅紅地敲開我的房門,說,柳艾不見了!”

  “柳艾不見了?”司朔仔細咀嚼著謝無惑剛剛所說的話,“那柳艾去了哪兒?又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哎,當時柳艾不見之後,我也是心急如焚,柳艾這孩子,自小被他叔父寵愛,嬌橫跋扈,又在我身邊養尊處優,我生怕他被南疆各種奇毒所暗算,不好跟他的叔父交代。於是我便問老鄭,究竟是怎麽回事,老鄭告訴我,他們當晚,撞見了本地人所設的‘拜月會’,柳艾硬是要參與其中,喝酒跳舞,一轉眼,他就不見了。”

  “拜月會又是什麽?”謝莫袂對於這個字眼十分陌生。

  “拜月會,是南疆土人的一種祭祀聚會形式,圍著篝火唱歌跳舞,而對於尚未婚嫁的年輕男女來說,更像是一場尋求爭奪配偶的宴會。”司朔解釋道。

  “少俠說的沒錯,拜月會這個東西後來我也是聽別人說,才明白的。”謝無惑對司朔投來讚許的目光,司朔擺擺手,“伯父,那柳艾後來怎麽樣了?”

  “當時我十分焦急,問老鄭到底是怎麽回事,老鄭隻說,拜月會上的男男女女十分熱情,看見他們的到來,一點兒也不排斥,反而十分歡迎,幾個女子拉著柳艾上場跳舞,而他自己也被一群人灌了一大碗酒,那酒似乎有些不對勁,喝完之後老鄭就開始犯迷糊,清醒過來,柳艾的身影就已經消失了。”

  “老鄭講完這些話,我便準備派人去四下打探柳艾的消息,可是這時柳艾卻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我面前,渾身酒氣,還有女人的味道,他對我說,他被幾個女子,拉進竹樓中,對月飲酒,暢談一夜。”謝無惑感歎道,“我當時隻當南疆女子潑辣大膽,柳艾又是個風流子,和誰去纏綿了一夜,可是誰知道……”說道這裡,謝無惑長歎一口氣。

  “伯父,您還沒說柳艾之後,到底有哪些奇怪的地方呢。”

  “啊,剛剛有些感慨,一時之間忘記了,請少俠見諒,”謝無惑衝司朔歉意一笑,隨即繼續說道,“從南疆回來之後,柳艾每日去煙花柳巷的次數劇增, 有一次我還撞見他服下一些奇怪的黃色粉末,我問他,他隻說是滋補的藥物,我讓蘇奇偷偷潛入他的房間,從櫃子裡找到些藥粉,蘇奇查探之後,發現確實是些補藥,但是並無當日所見的那些黃色粉末。”

  “這,有什麽奇怪的麽?”司朔覺得這些雖有違常理,但不值得引起注意。

  “當然不止這些,柳艾那孩子自從習了他叔父的‘枯葉長歌’劍法,便有些疲懶,可是那之後,他的武功卻突飛猛進。”

  “這很不合理。”

  “的確並不合理,”謝無惑同意司朔的說法,“謝某雖然不是武夫,但是也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從來只有笨鳥先飛的故事,本來我將柳艾放在身邊,只是為了向他叔父表態,真正的護衛工作,還是得老鄭和伊韜他們來做,可是慢慢的,老鄭告訴我,柳艾的武功,已經可以和他相提並論了。”

  鄭鏢頭也算是江湖上的名宿,雖然年老體衰,但是小輩想追上他的武功,也絕非一朝一夕。

  “難道是那黃色藥粉的功效?”謝莫袂猜測道。

  “我倒是知道,南疆有一種奇藥,可以提前透支人的功力,但是副作用是會使自己某方面的欲望被放大,而這種藥,只有五仙教會煉製。”

  “不過話說回來,五仙教與五邪教師出同源,五仙教會的,五邪教也未嘗不會。”

  “看來真是他了!”謝莫袂開始摩拳擦掌,“現在,就該去柳艾房中查探了!”

  事實似乎就擺在眼前,只差物證。司朔三人拜別謝無惑,向柳艾房中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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