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公公的一席話，無意是給才燃起鬥志的眾人，狠狠的澆了一盆涼水，看著人們灰心喪氣的臉，他得意的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被揭穿了遮羞布，就變成這樣樣子了?”即使頭顱被摁在地上，但也絲毫不能掩飾他言語中那份病態的快意。

“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張公公?”一道聲音傳來，不光是皇帝等人，就連張公公，也將目光轉了過去。

“莫袂！你…你怎麽來這兒了！”看見來人的面孔，率先開口的，是一直默不作聲的謝鯉。看著灰頭土臉的謝莫袂，和身後耷拉著腦袋看上去有些害羞的阿九，謝鯉如何不感到震驚！

“爹！”看著清瘦的謝鯉，又看到一邊的皇帝，連忙跪下，“小民謝莫袂，叩見陛下！”說著，還拉著身後呆站著不動的阿九。

“不必多禮，平身！”皇帝自然是認識謝莫袂的，但是對於他背後這位少年，陌生的很，但是此時也顧不了這麽多了。

“謝莫袂，你怎會來到此地?”

謝莫袂拍了拍沾滿灰塵的下擺，恭敬的回答道，“陛下，此事說來話長，但是我們得到消息，有人要行刺陛下，特地趕來救援！”

“莫袂，你先過來。”謝鯉將他傳喚到身邊，拉住他的手，看著他滿是灰塵和血跡的臉龐，心中不免一酸，“莫袂，你受苦了。”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來到這莫空山之上，但想必，一路上也是困難重重。

“你先別著急，講講這一路上，你到底遇見了什麽事?難道說，你碰見那些黑袍了嗎?”

“沒錯，我確實遇見那些人了。”謝莫袂平複了一下心情，將一路見聞，統統道來，只不過弱化了司朔的存在。

“菁華她也來了?！還身在山下大營之中?”聽完他的話，謝鯉剛剛放下的心，又揪了起來。“這賊人方才說了，營中也有他們的人，黃老這麽長時間沒有消息，想必應該是遭到了不測，菁華那孩子怎麽也摻和到這潭深水中了?”謝鯉此刻恨不得捶足頓胸，發泄心中的抑鬱。

“爹，別擔心，她並不是一個人額，身邊還有兩位姑娘跟著。”說到這兒，謝莫袂臉色一紅，小聲嘟囔著，“月兒她…她也在。”聲音很小，僅限於他和謝鯉能聽得見。

“哎，你這孩子！”謝鯉長歎一聲，事到如今，只能聽天由命。

“不過話說回來，這位，就是張公公吧。”謝莫袂將話頭一轉，對準正用驚疑不定的目光盯著他的張公公。

“你就是謝莫袂吧，真是久仰！”感受到身後侍衛的壓迫，他掙扎著坐了起來，陰晴不定的臉色，讓人捉摸不定。

“我這等人物，也配讓張公公久仰?”謝莫袂看上去似乎有些得意。

“哼，三番五次壞我好事，想不記住你，都難！”張公公哼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他在等。

“喂喂喂，你可別搞錯了，壞你好事的可不是我，我最多算個幫凶。”這話，謝莫袂隻敢在心裡反駁。

“張公公，我勸你不要在嘴硬了，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謝莫袂苦口婆心的勸著他。

“收起你這一套吧，小兄弟。”張公公咧起嘴，“你只不過想知道，我背後的人，究竟是誰罷了，何必假惺惺?”

“如果我是你，應該對著我的腦袋來上一劍，如果最後你們贏了的話，再將我的頭顱和屍體掛在朱雀門上，掛著十天半個月，對付我這種壞事做盡的人，沒必要展現你們屬於‘正義’的一副嘴臉！”

“這世上，總是對好人太壞，對壞人太好，才導致這世道無常！”最後一句話，

他幾乎是扯著嗓子吼出來的。“撲—通”某個圓滾滾的東西滾到張公公腳下，“這是…七長老！”看見這東西的真面目，張公公驚呼一聲，表情再也繃不住。

“這?”看見拋過來的頭顱，謝莫袂也是大吃一驚，一回頭，正看見司朔似笑非笑的看著這邊，似乎在看一場好戲。

“你來啦！”謝莫袂露出驚喜的表情，“那邊的事情解決了?”

“解決了，沒有漏網之魚。”司朔淡淡一笑，走了過來，掠過謝鯉和皇帝，停在張公公面前。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司朔的臉如同逮住老鼠的貓兒一般，看著張公公，“你們的第一個後手，沒了。”

“但是，接下來的，你該如何面對?”張公公並沒有完全喪失信心，毫不畏懼的對著司朔的臉，“如果我猜的不錯，你就是那個一直躲在謝府的高手吧。”

“我麽?算是吧。”司朔的短刀抵在張公公的脖子上，“其實啊，我很讚同你剛剛的那句話。”

“這世道，總是對壞人太好，對好人太壞。”

“所以你就要拿我開刀麽?”鋒利的刃口，已經劃開的他的脖子，血滴從細密的傷口中滑落，但是他一點兒也沒有退縮。

“如果你真的能下得了刀子，我倒也認你是個英雄。”

司朔收回短刀，背過身去。

“不過如此。”張公公撇了撇嘴，“留著我，有什麽用?你們不會在我身上再壓榨出任何價值了。”

“你好像搞錯了什麽。”司朔的聲音很奇怪，似乎在憋笑，又似乎有些生氣。

“我才懶得管你說不說出幕後主使，反正最後總是要死在我刀下，晚些，不過讓他多在惶恐中活一陣子罷了。”

“死鴨子嘴硬。”對於這番說詞，張公公自然是不屑一顧。

“之所以不殺你，不過是為了給謝鯉，給南晉的皇帝一個面子，你別把自己想的太金貴了。”

“還有一點，我從來不是什麽英雄。”

“英雄，在這世上，活不長。”

張公公呆住了，他沒想到，這個年紀跟謝莫袂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居然說出這種話來。

“你究竟是誰?北齊的狼子！”

“北齊！”張公公這句話的聲音，估計提高了音量，提高到，正好能讓周圍的侍衛，全部聽得清楚。

“退下！”看著不斷聚集在自己身邊，神情緊張的侍衛，皇帝皺了皺眉，喝令退下。

“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看著司朔的臉，皇帝這話似在詢問，又似在喃喃自語。

“你認錯人了。”縱使面對南晉的帝王，司朔也未曾用敬語，“我這幅臉，你怎會認得?”

司朔現在的形象，確實不佳，但是無法掩蓋臉上的英氣。

“我肯定認識你，在某時，在某地。”這一次，皇帝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哦?那就當你認識我吧。”

……

“廢物，一群廢物！”牛公公冷冰冰的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劉二餅，“連一群女人都抓不住，我留你何用！”

“牛公公饒命，牛公公饒命啊！”劉二餅磕頭如搗蒜，“請大人再給小人一次機會，小人一定會將她們抓住！”

懶得再理會求饒的劉二餅，牛公公轉頭看向一邊剛剛緩過氣來的鐵甲軍士，“朱校尉，真的沒有在路上發現那幾個女人的蹤跡嗎?”

“我和手下反覆搜查過，並無除我們之外其他人的動靜。”朱校尉回答道，“對了，牛公公，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一下。”

“什麽事?朱校尉盡管說！”

“我的一名手下，方才曾到長河鎮鎮口遠遠的瞟了一眼，那兒，似乎已經開始調兵遣將了。”

“多謝校尉提醒！但是該派的人，我已經派上去了，只需要等小半個時辰，你我就帶人一同上莫空山，那個時候，一切就應該塵埃落地了。”牛公公笑著回答道，似乎對於那即將到來的大軍，一點兒也不放在心上。

“如此，在下就放心了。”朱校尉作揖，“其實現在，那幾個女人再怎麽蹦躂，都壞不了事，隨她們去吧。”

“朱校尉所言極是，聊她們也掀不起什麽風浪。”

“那卑職先告辭了，牛公公一切小心。”朱校尉行了一禮，退出營帳。帳內，只剩牛公公，還有仍舊跪在地上不起來的劉二餅。

“二餅，起來吧。”聽見牛公公似乎變得溫和的聲音，劉二餅高興的抬起頭，正看見他笑眯眯的眼睛。

“多…多謝大人饒命！”劉二餅又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個頭。

“別說這麽多了，先起來吧。”牛公公施然坐回主帥的位置——一張位於大帳正中央的一把鋪著獸皮的大椅。

“雖然你接二連三的壞了事，但本公公可不是那種嗜殺之人，這兒，有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不知道，你想不想要?”牛公公俯在椅子前的案板上，饒有興趣的盯著他。

“公公盡管吩咐，小的這次定不辱使命！”擺在眼前的機會，劉二餅豈會讓它飛走?

“呵呵呵，很好，很好。”一塊令牌，被扔在劉二餅面前。

“大人，這是…?”劉二餅慌忙將令牌撿起，擦乾淨，有些疑惑的問道。

“這是我的身份信物，稍後，你帶著幾名士卒，拿著這令牌，前去長河鎮。”

“遇上大軍了，就拿這塊令牌給他們的將軍看，讓他們餓原地駐扎，暫且不要進山。”

“可是大人，他們難道不會起懷疑嗎?”劉二餅不是個糊塗人，那邊的大軍肯定察覺到異動，現在去讓他們停下行軍，如何不讓人起疑?

“沒有可是。”牛公公收斂了笑容，“拿著它，或者死。”

沒有選擇的選擇。

劉二餅吞了口唾沫，有些艱難的將令牌塞進懷裡，再次跪下，“小的明白了。此事，小的定不辱使命！”

“很好，你是個明白人。”牛公公拍了拍手，“那現在，就去做吧。”

“是，大人！”

牛公公根本不指望這粗製濫造的謊言，可以騙過那些在軍中摸爬滾打的人精。能在南晉坐到這般位置的，沒有一個蠢人，也許有，但是已經命喪黃泉。

他莫名想到了身隕的黃老。

“不過，只要能拖住你們，就夠了，哪怕是，只有一刻鍾。”牛公公的嘴角，露出殘忍的微笑，不知何時被他握在手中的一支筆，被捏的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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