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鼠鎮，說是個鎮，不如說是個聚集地。

整個鎮子只有一條大路，聯通南北，路面很破，灰塵四溢，稍微走快些，都能帶起一腳塵土。兩排有些年頭的房屋並列在大路兩側，房屋都緊閉著，空蕩蕩的路上，一個行人都見不著。

謝莫袂走下馬車，心裡莫名有些悸動，“感覺…有些不對勁啊，司朔，你怎麽看?”

“不是很正常嗎?大白天的，鎮子上的男人們都去土裡刨食兒去了，大些的孩子跟著一起，小孩子，女人和老人不老老實實的窩在家裡，到外面亂跑，等著被狼叼走?”司朔白了他一眼，“這兒可不比你們臨安，所謂的王法道義，比不上一鬥米。”

鎮子上，只有一座客棧，位於鎮子的最北邊。“鬼門客棧?這名字起的晦氣。”看著匾額，謝莫袂又皺起眉頭。客棧的大門打開著，內景一覽無無。

幾張爛木桌椅，用黃土夯實的地面，還有趴在櫃台上有氣無力的店小二，這又讓謝莫袂對這間客棧的印象大打折扣。

“幾位客官，是打尖兒還是住店?”店小二抬起腦袋，半眯著眼睛看著眾人。

“兩間房，住一晚，先弄些飯菜來。”謝莫袂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遞給了他。

店小二並未接過銀子，而是帶著怪異的笑，看著他。

“怎麽?沒有客房了嗎?”謝莫袂有些摸不著頭腦。

“喏，給。”司朔連忙從懷裡也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櫃台上，店小二這才喜笑顏開，“兩間房，客官這邊請！”又從內屋湧出兩個黑瘦的小孩子，跑到客棧外，接過馬夫手裡的韁繩，其他人跟著店小二走上二樓。

“這也太黑了吧！”謝莫袂不滿的抱怨道，“二兩銀子，兩間房，隻住一晚，你們這客棧可不地道啊。”

“客官您是有所不知。”店小二頭也不回的回答道，“這二兩銀子咱可不是白收您的，整個黑鼠鎮，就咱這一間客棧，您要是不信，可以去外面轉悠轉悠，看看還有沒有第二家。”

“那夜不至於收這麽貴的房租吧，二兩銀子，夠普通家裡吃上三個月呢。”

“得了吧客官，您可別抱怨了。”小二的話似乎變得嚴肅起來，“這錢確實不少，但是比起性命來，哪個值錢?像您這樣的貴客，可不至於為了這麽點兒銀子，置身險境吧，偷偷告訴您一聲，這黑鼠鎮啊，最近可不太平咯！”

“不太平?你給我具體說說，怎麽個不太平法?”謝莫袂哼了一聲，並不全信店小二的話。這些個生意人，總是喜歡為了招攬生意，而誇大其詞，這種情況謝莫袂也是見了不少。

“怎麽個不太平?”店小二笑了笑，“這個呀，小的也不知道怎麽說，反正如果您一行人待會兒要去轉悠，有陌生人搭話，別理會就成。”店小二顯然話中有話，但是任憑謝莫袂如何詢問，店小二也不肯再說了。

“客官，就這兒了。”店小二停在一間房間前，“這就這兩間，您看成嗎?”店小二指了指這間房，和正對面的一間。

“好，就這兒了。”司朔代替謝莫袂回答道。店小二從懷裡費力的掏出一串鑰匙，又在上面鼓搗半天，取下兩把，“這是鑰匙，明兒各位客官退房的時候，記得歸還便是了，裡面床褥被子已經鋪好，有什麽事招呼小的一聲就成，我先下去把您們的飯菜給安排著。”店小二謙卑一下哦啊，轉身下樓。

阿九接過兩把鑰匙，又遞給阿芸一把，“啪”的一聲，門鎖應聲而開，打開房門，一股劣質檀香味道熏的有些頭疼。

“看起來，這間客棧也不算太差嘛，

”謝莫袂一馬當先，走了進去，地面雖是用粗木鋪成的地板，但是沒有一丁點兒灰塵，房間一角燃著一盤快要燒完的盤狀檀香。客房並不算大，陳設也很簡陋，一張桌子，上面擺著一面銅鏡，一張椅子，和一張大概能容納兩人並肩休息的大床，床上鋪著乾淨整潔的鋪蓋。

“看來今晚啊又是我們三個擠一擠了。”阿九歎了口氣，“不過怎麽說，都要比那狹小的馬車要痛快的多。”謝莫袂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滿臉幸福，棉被裡，滿是太陽的味道。

另一間客房中，三位姑娘收拾完行李，講起悄悄話來。

這間客房要比司朔一行人的房間要素雅的多，也不知道店小二是不是有意為之。房間裡多了一個大衣櫃，還有一扇不大不小的窗戶，還擱著一盆小小的吊蘭，陽光從其中照射進來，房間裡裝滿溫暖的味道。

阿芸靠在窗沿，任憑太陽光撒在臉上，閉上眼，靜靜的享受著靜謐，謝菁華和月兒兩人並肩坐在床上，裙擺下如同白玉的小腿晃來晃去，自成風景。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邊塞，感覺和臨安的風格確實大不一致。”月兒打量著房間內的裝飾，嘖嘖稱奇，“這二兩銀子，也算花的不冤。”

謝菁華也好奇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所有的東西對於她來說，都是新奇而陌生的。

“等到了鳴鹿城，那兒有專門為西域富商修繕的客棧，到時候帶你們開開眼界。”阿芸微笑著，隨手從吊蘭上拔下一片花瓣，放在鼻尖細細的嗅著。

“真的嗎，阿芸姐姐?”謝菁華顯得有些激動，“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見識一下了，真不知道那兒到底有多美。”

鳴鹿城，謝菁華早已耳聞，坐落於南晉的最北邊，連接大漠，是西域行商進入南晉的第一道關卡。

“還有不到十天，就能到鳴鹿了，真有些期待呢。”謝菁華捧起臉，開始幻想。

“鳴鹿…麽?”阿芸睜開眼，看著謝菁華的樣子，苦笑道，“菁華妹妹，鳴鹿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好。”

“那座城市下所隱藏的黑暗，我一輩子也不想見到。”這句話啊，阿芸是在心裡說的，因為她知道這一行，大概率會見不到。

因為司朔和阿九都在，若那些邪崇聽見風聲，頭都不敢冒。

阿芸將視線投向窗外，孤零零的大路上還是那麽冷清。

好像有些不一樣。

樓下一個髒兮兮的小女孩兒，剛剛接觸到她的目光，便一溜煙兒的跑開。

阿芸沒有忽略，她知道在這種地方，任何遺漏的不尋常都可能成為夾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尖。

“阿芸姐，怎麽了?”阿芸突然動身走出房門，敲響了司朔三人的房門，讓其它兩人有些疑惑。

“沒事。”阿芸回應一個甜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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