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出劍不對，要用手腕發力！”

“哎，教了這麽多遍都不會，老夫恨不得一劍刺死你！”

“啪”的一聲，謝莫袂手中長劍再度脫手——這已經是這一個時辰以來第四次了。

“我發現在練劍上面的天賦，你和司朔這小子真的不能比。”陸道人側著臉，似乎在生悶氣。

“司朔那家夥，也會用劍?”謝莫袂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我一直以為，他只會耍刀呢！”

“他?”陸道人不屑地望著謝莫袂說道，“司朔他上到斧鉞，下到匕首，十八般兵器沒有他不會的。”

“既然這樣，那他為什麽不選擇匕首或者長劍長刀呢?”謝莫袂有些疑惑，“論隱蔽性，匕首要強於短刀，而論兵器強度，長兵也要優於短兵。短刀介於兩者之間，原本是那些草原蠻子用的生活器械所演變而來，為最尷尬的兵器之一。像司朔那樣的人，怎麽會用這個?”

“你不知道麽?這兩柄短刀，是司朔他爹賞賜給他的，所以他才會用這個。”陸道人解釋道。

“他爹?”謝莫袂愣了愣，和司朔相處這麽長時間，他似乎還從未提起過他家裡人的事情。

“看起來，司朔他沒和你說他的真實身份咯?”陸道人看見謝莫袂疑惑的神情，突然明白過來，“既然他沒和你說，那就沒我什麽事了。繼續練劍！”

“哦。”謝莫袂應了一聲，將全身心集中在陸道人身上。

今天下午，陸道人給他定的目標，是在身子未被擊中的情況下，用長劍削去他的一片衣角。陸道人的長劍沒有出鞘，但並不意味著砸在身上不會疼。

他回憶起陸道人剛剛說的話:應戰拿兵器的人，首先得要對兵器的攻擊范圍有一個清楚的認知，然後注意其腳步，這樣才可以避免自己受到傷害。

但是想要戰勝的最重要因素，就是把控好對手出擊的節奏，知道他會在什麽時候，用什麽方法，擊打自己哪一個部位。

“我給你降低一點難度吧，”陸道人長劍輕點，以自己為中點，在地上畫了一個圓，“我的腳步不會離開這個圓的范圍，而你可以隨意移動。”

“畫地為牢麽?”謝莫袂屏息凝神，手掌牢牢握住長劍，觀察著陸道人的一舉一動，等待著他出手的那一刻，看能否抓到任何破綻。司朔曾經說過，在極其狹窄的環境裡使用長兵，無論功夫有多好，在出招的那一瞬間，必定會有不能顧及的位置！

可是陸道人似乎明白了謝莫袂心中所想，乾脆一動不動，甚至眼睛都半眯著，似在打瞌睡。

以不變應萬變！

這是一場心理的博弈，謝莫袂此刻站在圈外，站在陸道人站在圈邊時長劍所能攻擊到的極限。兩邊都在等。謝莫袂知道，自己的武學大不如陸道人，自己一旦率先出手，在他眼裡必然漏洞百出！可是萬一陸道人鐵了心等謝莫袂先動手，那自己這一下午都不能達成目標！

熱辣的太陽照在身上，謝莫袂的衣服早已沾滿汗水，模糊了視線。伸出手抹去額頭上不斷滲出的汗水，謝莫袂拿長劍的那隻手絲毫沒有移動。

“你要跟我耗下去嗎?”陸道人同樣大汗淋漓，但是他的聲音卻十分平靜。

“等待，是刺客的優良品行，但對於一位劍客，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長劍如虹，當斷則斷！”

陸道人振聾發聵的話語對於謝莫袂無疑是醍醐灌頂，“不要等待，該出的時候，就出手，哪怕會失敗！”

“你是劍客，不是刺客！”

“那麽，陸先生，接招吧！”謝莫袂化作一道閃電，

猛地刺向陸道人，其速度之迅捷，帶起一地煙塵！“快是好事，但是得先刺中！”陸道人一聲咆哮，長劍劍身不偏不倚抵擋住來勢洶洶的劍尖！

“不要毫無防備的進攻，那是莽夫的所為，也不要相信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那是絕命一搏的家夥用來麻痹自己的鬼話！”陸道人長劍震蕩，謝莫袂立刻覺得自己手中劍又要脫手！

“攻中有守，守時待攻，不光是用劍的心得，行軍打仗，為人處世，同樣用得上！”陸道人劍鞘抵在謝莫袂的胸口，淡淡一笑。

“你，可懂了嗎?”

罕見的，謝莫袂這一次握住了兵器，哪怕非常狼狽。

“我好想，明白了些什麽。”他垂著頭，似乎在想什麽，“但是又好像欠缺了點東西。”

“什麽東西?”陸道人長劍仍未從他胸口處挪開，就這麽抵在那兒，和他一問一答。

“像你剛剛所說的攻守之道，只能用在兩邊力量差不多的情況之下。 ”

“如果雙方差距實在懸殊呢?”

“有如洪水前之泥堤，該如何抵擋?還是說，就這麽聽天由命，認輸投降?”

“你能想到這裡，很好，很好。”陸道人滿意地看著謝莫袂，“雖然人蠢了點，但腦子轉的還不算慢。”

“可是，這個問題我還是想不通。”謝莫袂抬頭，看著抵在自己胸口的長劍，“比如這種情況下，我該如何是好?難道，棄劍求饒?”

“當然不是，”陸道人微笑著，在他眼裡，謝莫袂能提出這樣的問題，就說明他已經開始上道了。

“你要這樣想，假如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我，而是你和你有著血海深仇的敵人，抵著你的也不是一柄帶著鞘的長劍，那這個你該如何坐想?害怕?憤怒?或者聽天由命?”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可能這些情緒都有吧。”謝莫袂想了會兒，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這是人之常情，”陸道人回答道，“但是，可不能就這樣，應該還有別的情緒在裡面。”

“你是說，活下去的欲望?”

“沒錯。現在試一試，如果現在你真的身處在那種境地下，該如何活下去?”

“我…”謝莫袂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面前認真盯著自己的陸道人，“我真的可以嗎?”

“試一試，又不會少塊兒肉。”

“現在不摸索出竅門，真到了那時候，你的敵人可不會像我這樣，給你留這麽長時間慢慢思考咯！”陸道人笑著說道，滿臉的鼓勵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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