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各方人員的代表，圍坐在大堂之上的一張方桌上，除了司朔以外，都有些凝重。

參與這次討論的有上官巍，米餉幫的頭領，看起來像大病初愈的葉書生，還有施言。店小二戰戰兢兢的站在遠遠的一角，手裡提著茶壺，一副緊張的神情。

“想必，現在的情況，各位已經知曉了。”司朔率先開口，“剛剛我在各位的房間中都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雖未發現可以用於注毒的小洞的，但是恐怕各位現在也是寢食難安吧。”

“確實。”米餉幫的首領附和著司朔的話，“現在我們每一個人都人心惶惶，不管看誰，都提心吊膽的，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找到那楚魚兒的寶藏，這日子，可怎麽辦啊！”他倒絲毫沒有掩飾他們來黑鼠鎮的目的。

“不過，這位少俠，我心裡有個疑問。”上官巍突然出聲，一直閉著的眼睛也在此時睜開。

“上官先生請說。”

“你真的可以肯定，那兩人是被毒死，而不是死於刀傷麽?”上官巍指了指司朔腰間懸掛著的兩柄短刀，“老夫雖然老眼昏花，但是他們脖子上的傷口還是認得的。如果沒看錯的話，應該是短刀所造成的。”

“更何況，昨夜你們房裡還拖出過一具屍體，雖然你們解釋過是刺客，可是刺客是誰，為什麽要來刺殺你們，大家一概不知道。”

“不知道少俠在討論誰是凶手之前，可否先交個底呢?”上官巍直接將矛頭指向了司朔。

眼見米餉幫的首領像他投來懷疑的目光，司朔也不急著解釋，只是微微一笑，“老人家這話說的有道理。”

“可是若是我要殺他們，何必用得上偷偷摸摸?”話音未落，司朔的短刀，已經架在上官巍的脖子之上！

“老家夥，我希望你別想耍些小心思。”這些話，只有上官巍一個人能聽得見。

一張老臉，變得慘白，米餉幫的首領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並不是因為司朔突然暴起，而是司朔的動作，他居然一點兒也沒有察覺到！

“這個人的武功，深不可測。”他在心裡暗暗下著判斷。

短刀從脖子處挪開，司朔又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方才是我衝動了，給各位道個歉。”話雖這麽說，但是言語中沒有絲毫歉意。

“那具屍體，我已經喊我的同伴運去義莊驗屍了，是不是被毒死的，等他們回來便可知分曉。”司朔把玩著手裡的短刀，漫不經心的說道。

用武力使人低頭，雖不是最好的辦法，但卻是最快的。

“我能理解各位的心思，在這裡，我可以給各位透一個底。”司朔慢條斯理的說道，“我對你們所說的寶藏，並不感興趣。更何況，我估摸著那些名門正派的人馬應該馬上就到了，你們不過是前來探路的小魚小蝦，我沒必要跟你們爭奪的。”

“我所感興趣的，只有這件事本身，還有牽扯進入這件事的幕後之人。我和那些人，也許有些舊帳要算。”

上官巍和米餉幫的首領哼了一聲，顯然不太相信司朔的話，唯有施言正坐如常，一臉不關己事的表情。

他同樣對那什勞子寶藏沒興趣，他之所以越過邊塞，來到這兒，是有著其他目的。

“我看，大家不如開誠布公的講一講，各位手裡的情報，也許不是一件壞事。”司朔笑著說道。

幾人陷入了沉思。

司朔也不著急，斜靠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一一打量著幾人的神情。

“我沒異議。”上官巍經過司朔的威脅後，變得老實了許多。

“我也是。”米餉幫首領也點頭答應。

他看得出，那施言明顯是和司朔是一夥兒的，葉書生不說話，但顯然是心動了。既然上官巍答應了的話，他就沒有理由再保持矜持。“就從我開始吧。”上官巍說道，“我和我的孫女小桃，來到黑鼠鎮的時間其實並不長，這一點，葉公子可以作證。”他指了指葉書生，“葉公子應該是我們中來的最早的一批人吧。”

“這個我確實可以作證。”葉書生點點頭，“我可能知道的東西可能並不比你們多，雖然這個寶藏的消息是從我們上官家的賭坊所傳出的。”

“老先生，您就別磨磨唧唧的了。”施言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行吧，那我就開門見山的說吧。”上官巍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到了這黑鼠鎮後，就一直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你們發現沒有，是不是很少有能在白天看到鎮民的?”

幾人想了想，都紛紛點頭。

“一開始，我也沒當回事，可是後來我仔細調查後才發現，這鎮子上的居民，非常少，偌大的鎮子，大概只有三四戶人家！”

“什麽！”施言叫出聲，“這麽大的鎮子，怎麽可能就這麽幾戶人家?”

“事實確實如此。”上官巍接著說道，“不光人數少，那些僅存的人家，好像對外來的人非常懼怕，看到生人直接跑掉，而且晝伏夜出，很是奇怪。”

司朔也皺起眉頭。

他昨日是和謝菁華將整個鎮子逛了好幾個來回的，整個鎮子確實荒涼的不講道理，但是他並未留心。

上官巍說完，葉書生也插話了，“我是最早來這個鎮子上的，上官老先生所說的情況，確實基本屬實。”

“但是還是有一些出入的。鎮子上的人確實很少，但是在那邊——”他走到客棧外，指了指不遠處低矮的山丘，“那座山丘後頭，也有些居民，那所謂的黑水鬼窟，就在那附近。”

“我也是無意中才發現那些人的存在。”葉書生臉上帶著凝重，“不過住在山那邊的居民，給我的感覺都十分古怪。”

“古怪?”司朔問道，“體現在哪方面?”

“說不上來。”葉書生撓了撓頭，“諸位也都知道，我是最早來鎮子上的。至於原因嘛，是因為那自稱楚魚兒子嗣的家夥，在到達上官先生家裡所開的賭坊前，我們便碰過面，那個時候他無意間拿出過碧玉天龍佩，所以我和我那夥伴才能提前得知這個消息。”

“我們得到消息後，馬不停蹄的趕到這黑鼠鎮。鎮子沒什麽可找尋的，於是我們便去了那山上，然後發現了那些居民。”

“那些居民住在山背後搭建的土窯洞之中，見到我們，很是驚訝。聽到我們要找那黑水鬼窟，很熱心的指路給我們。”

“那這哪裡奇怪了?”施言是最晚一批到黑鼠鎮中的人，那黑水鬼窟，他並未去過。

“先別急，聽我繼續講。”葉書生繼續說道，“當我們跟他們問路的時候，我感覺他們的言語中帶著一絲興奮，似乎是獵物上鉤的那種興奮。當時我們都很急切，並沒有多做留意。當天晚上才發覺不對勁，第二天去找尋的時候，那些居民已經不見了，就連窯洞都已經被填了。”

“這麽說來，當時我們一同去拿黑水鬼窟的時候，我確實發現了一些動土的痕跡的，但是我也沒有留意。”米餉幫首領補充道，“葉公子，你講完了麽?”

“還有一件事。”葉書生看著米餉幫的首領，說道，“這件事，你應該也知道。”

“你是說…”他恍然大悟，“就是打傷你的那群人?”

“沒錯，”葉書生點點頭，又轉頭看向上官巍，“上官老先生，當時你是和我們一起的，情況你也是了解的吧。”

“我確實記得當時之景。”上官巍說道，“當日，咱們一同去那黑水鬼窟，裡面空蕩蕩的，除了幾尊神壇，就沒別的了。正當我們準備原路返回之時，聽到黑水鬼窟內有動靜，我，你，還有你那個姓馬的同伴一同進去查探情況，發現裡面多出好幾個黑衣人，見到我們闖進來，一言不合就對我們出手。你的傷，就是被某一位黑衣人所打傷。”

“是這麽個情況。”葉書生說道，“因為當時黑水鬼窟內很黑，那些人又穿著黑衣，我就自然而然的將他們認成了你們米餉幫的人，還為此跟你們發過難。幫主，真是對不住了。”他向中年人拱手賠罪。

“不礙事的。”米餉幫首領看似大度的擺擺手，“不過當時我確實嚇了一跳呢，但是事情搞清楚了就好。”

“後來我才發現，這黑鼠鎮中，除了我們幾個，還有其它的勢力，就是那幫黑衣人！”葉書生言辭鑿鑿。

司朔默默記下他的話，心中有了些想法，但是並未說出，“那你呢?”他看向米餉幫首領。

“我嘛——”他指了指自己，“話說，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呢，在下是米餉幫首領戴春，來這黑鼠鎮嘛，目的就是為了那批寶藏。實不相瞞，米餉幫不是一個大幫，只能說勉強在江湖和官府的夾縫中勉強生存。聽說這兒有寶藏，我就帶者幾名弟兄來看看能不能撈上一點兒。”

“至於我所知道的嘛，是和那死去的印濤還有小琴有關。”戴春正了正衣領，說道，“你們知道那兩人的真實身份嗎?”

“不知道。”

戴春神秘一笑，“那個叫印濤的男人，是鳴鹿的探子。而那個叫小琴的女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北齊的暗衛。”

“暗衛?！”這下輪到施言吃驚了，“她…她居然是暗衛！”更讓她想不通的，是北齊和南晉的探子居然會攪在一起，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他們昨日下午的活動我也大概知道一些。昨天下午，我的手下匯報說，這兩人前去了黑水鬼窟附近。”

“我猜，他們肯定是在那兒發現了什麽，才被滅口的！”施言猜測道。

“我也這麽想的，但是如今，他們人已經死了，我們什麽都不知道。”戴春攤開手，示意自己講完了。

“輪到我了嗎?”施言看了看眾人，慢條斯理的說道，“如諸位所見，我並不是南晉人， 我是定襄城城守施豐羽之子，施言。我之所以來到南晉，是來調查定襄城人口失蹤一事而來。”施言沒有絲毫隱瞞，“最近一個月，定襄城中發生多起百姓失蹤的事情，我爹派探子一路查詢，那些人失蹤的最後地點，就是這黑鼠鎮，於是我便瞞著我爹，跟著我大伯偷偷來到這兒調查。”

“人口失蹤嗎?”司朔摸著下巴，“依我看，那名叫小琴的暗衛，也是為了調查這件事，才來的黑鼠鎮吧。”

……

另一邊，阿九和謝莫袂，一人拖拽著一輛板車，行走在黑鼠鎮的街道上，板車上放著印濤和小琴的屍體。

義莊的位置，據店小二所說，就在鎮子入口附近，可是兩人找了好大半天，都沒有發現。

“你說那小二會不會在騙我們啊?”謝莫袂放下板車，喘了口氣。

“我看不像，但是這兒確實沒有義莊的影子。”阿九也停下手中的活計。

這黑鼠鎮，一眼望得到頭，確實沒有什麽東西可以瞞得住他們的眼。

“小夥子，你們是在找義莊嗎?”街邊一棟房屋的門突然被打開，從門內探出一個蒼老的人影。

“老先生，您這是?”

“我這兒就是義莊，進來吧！”大門被完全打開，一個身材矮小，傴僂著腰的老人額站在門口，透過他的背影，依稀可以看見幾具棺材。

“還愣著幹什麽，進來吧！”老人催促道。

兩人對望一眼，還是托著車，走了進去。

大門重新合上，街上又恢復到空無一人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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