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戰亂的年代裡,能夠有一處可以庇護不受戰亂之擾,能夠安安心心的活著,有兩口吃的不至於餓死,對於大多數流民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
這樣的流民,其實很好管理,之前被魏越治理的烏煙瘴氣,隻能說這度上把握的太差了,框架感失衡,沒了邊界感,隻憑道德和人的自覺來約束太薄弱了。
“先生,為何會如此?”鄧艾感覺很奇妙,他口吃的毛病經過幾個月來劉毅的矯正,如今已經差不多可以跟人流利的交流了,但對於之前墨城的混亂卻是記憶猶新的,劉毅沒接手的那幾天,鄧艾母子連家門都不敢出,所以對於這幾天來墨城的變化,他可能比劉毅感受更要真切一些。
“這要治人,你需先懂人。”劉毅將事情都分派下去了,手中拿著一截木材,一邊雕刻,一邊隨口笑道:“首先,你得明白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尤其是類似墨城如今的境況,人心慌亂,原有的秩序已經崩潰,再加上魏將軍沒有在第一時間定下規矩來,隻是有所求便有所應,人在無助、慌亂以及對未來迷茫的情況下,貪婪會佔據本心,隻想著多佔一些,若不加以引導的話,情況會比之前更加糟糕。”
劉毅一邊說,一邊思索著該刻個什麽東西,手中的刻刀卻是沒有一刻會停止。
鄧艾聞言,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人心莫說對他,便是劉毅如今也隻是一知半解,這次能夠迅速讓墨城穩定下來,最重要的還是他之前有了存糧,而且找對了方法,有巧合的成分在裡面。
“為何先生這般清閑,卻能把墨城治理的這般有序,之前魏將軍明明很忙的。”鄧艾看著劉毅問道。
“一個人本事再大,但精力畢竟有限,他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作為一名老板,我要做的是告訴其他人該去做什麽,而不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拿來我自己去做,那樣的話,我招這些官吏來幹什麽?讓他們給我搖旗呐喊呐?”劉毅吹了口氣,將木雕上的碎屑吹走,聞言好笑的看了鄧艾一眼道:“我可是老板,若是我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手下的人卻無所事事,那隻能說,我這個老板當的失敗。”
“老板?”鄧艾茫然的看著劉毅,雖然從語境之中大概能明白劉毅在說什麽,但這詞兒真沒聽過。
“就是一把手,這墨城最大的人!”劉毅嘿笑道,他現在還真算是墨城軍政一把抓,雖然軍隊隻有八百人,人口加起來還不夠兩萬,但勝在沒人管呐,天子的話在這裡都未必有他的話有用。
“哦。”鄧艾茫然的點了點頭,隨即道:“先生,那日你與我說韓信胯下之辱之事,但為何我在史書上未曾找到,而且韓信當時也未曾去賒肉,那屠夫乃是故意刁難生事。”
“呃……”劉毅手中的刻刀頓了一下,有些尷尬隨即被隱去,扭頭看向鄧艾道:“歷史如何,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本身對這件事情的看法。”
“但其實韓信當時應該還有別的路可走,那屠夫隻是羞辱他,他完全可以不必受這份羞辱,轉身離開便沒了這事了,為何他還……”鄧艾好奇的問道。
“或許,他有必須要鑽的理由呢?”劉毅笑問道。
“必須?”鄧艾茫然了,這種奇恥大辱還有人自己找著去受嗎?
“是啊,等你長大了會明白,人生之中有些坎兒是必須過的,如果渡過了,那整個人都會獲得脫胎換骨般的變化,如果過不了,那便是頹廢一生。”劉毅拍了拍鄧艾的腦袋道:“這樣說吧,
比如女人,你會發現她們生子前後是不同的。” “有何不同?”鄧艾不解道。
“呃……”劉毅想想,覺得跟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兒說這個大概不會理解,想了想道:“有些人覺得生存無望,會自尋短見,但卻沒死成,你會發現這些人之後不會再去尋死,這個可知道?”
“嗯,聽母親說起過。”鄧艾點了點頭,這戰亂的年月裡,對生活無望的人太多了,這樣的例子也多不勝數。
“可知為何?”劉毅詢問道。
鄧艾搖了搖頭,他不懂。
“一個人如果連死都不怕了,為何還要怕活著?你會發現這樣的人其實很可怕,他們無所畏懼。”劉毅感歎道。
“先生, 這與韓信有何關系?”鄧艾疑惑道。
“關系很大,從結果來看,韓信正是從這件事開始崛起。”劉毅看著鄧艾道:“你既然通讀史記,可曾發現韓信前後的變化?他這是在尋求自我突破,胯下之辱,對一個人來說,是莫大的恥辱,甚至比死更讓人難以接受,但這個坎如果過去了,那對他這個人來說也是一次脫胎換骨。”
“那……”鄧艾看著劉毅道:“先生是說,我也該去經歷胯下之辱麽?”
“你去,那叫鑽褲襠遊戲,你並沒有體會到韓信當時的心境,就算鑽了,最多讓你變得不要臉,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意義,其實韓信這種做法也有些極端,你觀他後來作為,便知其雖然成功完成了自我升華,卻也變得不擇手段,冷酷無情,這個坎,每個人都會遇到,時間到了,自然水到渠成,若是強求,韓信最後的下場,你該比我更清楚。”劉毅搖了搖頭,沒人會自己去找虐,很多事情,都講求一個機緣,也叫頓悟,傻不拉幾的自己去鑽別人的褲襠是沒用的。
“先生,下午我可不可以和你同去衙署?”鄧艾突然問道。
“哦?”劉毅看向鄧艾:“為何?”
“艾想看看先生如何做事。”鄧艾好奇道,劉毅總能講出一些書本上沒有的東西,一個胯下之辱,兩個版本,每次都有不同的啟發,鄧艾想要跟在劉毅身邊多學學。
“好啊,但有要求。”劉毅笑道。
“先生請說。”鄧艾連忙肅容道。
“不準說話,隻要在衙署,任何時候都不準!”
鄧艾:“……”